孟冬愉望着他屋内大大小小的箱子,有些疑惑地确认:“师父,您是要搬家吗?”
没等?祁振强应声,孟冬愉脑海中再次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她睁大眼睛,下意识脱口而出:“您是打算把二楼和楼下的木雕店一起卖了?”
像是一下子问?到了痛点?,祁振强脸色沉了又沉,他作势就要关?门:“和你?们没关?系。”
房门合上一半,就被祁清肆单手拦下。
他面无表情地开口:“不是让我来找你?,问?我妈的事?情吗?”
祁振强闻言迟疑了片刻,视线在他们身上徘徊,最后停在了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
他叹了口气,将门推开:“进来吧。”
餐桌上和祁振强相对而坐,看着他还在沉默,祁清肆有些不耐烦地催促:“有话就讲。”
祁振强疲惫地抹了把脸:“你?妈妈,在和我结婚之前,生过一个孩子。”
“那个小混混确实是你?的哥哥。”
祁清肆神色有些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祁振强再次停顿了片刻,才将故事?缓缓道来:“众所周知的故事?版本是,你?妈妈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一次木雕展上我们偶遇,然后相识、相知、相爱。”
“其实,这些不过是我为了瞒着你?爷爷奶奶,编出来的版本。”
“我第一次遇见她,不是在南江,也不是在木雕展。”
“当初,我去乌城采购木材,恰巧遇到大雪封山,我被困在一个村子里好多天。”
“那个深山里的村镇,贫瘠又落后,没有任何娱乐消遣,每一天都度日如年。”
“每次晚饭后,隔壁总是会传来一道念书?声,用的是南江的方言。吴侬软语,温婉美好,渐渐成了我枯燥日子里的唯一期待。”
“时间久了,我们偶尔会用方言隔着墙壁交谈两句,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她好像都能侃侃而谈。”
“我不敢相信,以她的容貌和才情,为什?么?会离开南江,嫁到这么?一个没落的村镇?”
“我也偷偷问?过她,她总是笑笑,却什?么?都不说。”
“时间一晃而过,我终于?可以离开的那天,半路上,她突然闯出,拦住了我的去路,她当时浑身是血,跪着求我救救她。”
“她说她是被拐来的,她逃了很多次,都没逃出去,她这些年一直假意顺从,才免了不少打。”
“她说她的丈夫发现,这些天她和我走得很近,又对她下了死手,她求我带她走。”
“我当时想都没想,就让她上了我的车,带着她一路回了南江。”
祁清肆的拳头渐渐攥紧,见祁振强又开始停顿,接着问?他:“然后呢?”
祁振强看了他一眼,似乎又在犹豫该不该接着说。
许久之后,他再次叹了口气:“后面我们确实相知相爱,我也用编造的谎言,说服了你?古板的爷爷奶奶,然后我们结了婚,又有了你?。”
“直到你?妈妈去世的前几天,我才知道,她当年求我救她时,身上沾的血,不止她自己伤口流出来的血。”
祁清肆闻言猛地站了起来,眼眶也一瞬间猩红:“她……”
祁振强见他哽咽着说不出口,将他的猜测证实:“她杀了人?。”
“她杀了那个长?期虐待他的男人?。”
缓了好久,祁清肆似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你?们那晚吵架,是因为你?觉得她瞒着你??觉得她连累了你??是吗?”
“不是。”祁振强摇了摇头,接着讲,“你?妈妈去世前几天,她那个儿子突然找到我,他手中有你?妈妈当年的视频。”
“我也是因为他才知道了这一切,他威胁我说,如果不拿出一百万,他就把这个视频交给警察,让所有人?知道,我的妻子,你?的妈妈,是个杀人?犯。”
“所以我瞒着你?妈妈卖掉了民宿,将钱打给他,试图息事?宁人?。”
“可是你?妈妈坚持问?我为什?么?卖民宿,我给不出理由,她查了我的短信往来记录,才知道了真正的原因。”
“她和我说,她一开始就在利用我。她当时听?说了村子里来了个南江人?,所以故意用方言吸引我的注意,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利用我脱身。”
“她笑我真傻真好糊弄,故意激我和她大吵了一架,然后一个人?出了门。”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
“她真的是自杀。”祁清肆身形微微晃动,有些绝望地坐了下来。
片刻后,他又猛地站起,隔着桌子,死死地揪住祁振强的衣领,带着点?无处发泄的愤怒:“为什?么?不报警?为什?么?不拦住她?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祁振强被他勒得脸色涨红,却没有还手,只是带着深深的自责开口:“是我当时气昏了头,没能拦下她。”
“但是,阿肆,我从来没后悔过当初没报警。”
“她是我妻子,她是你?妈妈,她不能成为一个人?人?唾弃的杀人?犯。”
“杀人?犯?”祁清肆扯起唇角,手上的力道却更?重了些,一字一句地开口,“她是受害者,拐卖她的人?是在犯罪,她就算杀了人?,那也是正当防卫。”
“你?被敲诈却不报警,才是真正害死了她。”
眼看着祁振强被他勒得喘气都有些困难。
孟冬愉起身,在一旁安抚地拍了拍祁清肆的背:“先松开师父,有话我们慢慢说。”
祁清肆闻言回过神来,攥着祁振强衣领的手缓缓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