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一旁的轩辕城主姬叔昊慨叹道:“好!好一个任侠之气!祈少侠天纵英才自不用说,但老夫最欣赏你的却不是这个,而是你的人品,那晚一战你心怀仁慈、以德报怨,重伤不退半步,这等大仁大义的胸襟,老夫从头到尾尽数看在眼内,今日又见你为人谦恭、处事干练,年轻一辈中难出其右,唉……反观犬子,他要是有你一半的谦恭低调就好了,唉……”这轩辕城主虽连声慨叹,但祈少君望在眼内,感受到的却是父爱如山的情怀,哪怕是被打骂一顿,对他这个遗腹子而言亦是可遇而不可求,于是劝慰道:“姬前辈谬赞了,晚辈觉得令郎虽有些恃才傲物,但也不失为至情至性之人,之前与他单独会晤,我发觉他心怀惠泽苍生之宏愿,这份悲天悯人的情怀实令晚辈自叹不如,只要这份坚定在,相信有朝一日,他定能了解您的苦心,也必有一番作为。”
姬叔昊微愕道:“哦,是么?”
祈少君不语,心中在自我嘲讽:“好像连我自己也不太相信。”
但姬叔昊听到这劝慰,姬叔昊稍稍释怀,道:“唉,但愿如你所言。”
祈少君道:“说来惭愧,可能是晚辈自幼山中长大之故,虽觉外面花花世界好,但始终觉得尘世虚名是执念,倒不如隐逸山林还乐得逍遥自在,连我自己都这般想,回想起来,那晚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天下英雄,何况众人之中,如姬少城主这般心系苍生的也大有人在。”
玄玄子道:“少侠切勿妄自菲薄,你能这么说,就足以说明你也绝非苟且偷安之人,只是尚需一番历练。你当晚的那番沛然之言,正是一根上好的鞭子,这跟鞭子抽跑了中原武林的不洁之气,抽醒了沉睡已久的民族大义,老道虽是方外之人,却也由衷感佩呀。”
澄澈接口道:“老衲亦有同感,祈施主这根降魔鞭,还抽醒了中原武林群雄的敌忾之气,但同时……也惊醒了祸乱世间的魔障。”说到后面一句,澄澈慈祥的面容也随之一敛。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皱眉垂首,心中隐忧油然而生。
祈少君道:“各位前辈,你们的心意晚辈明白,不过,朝天宫虽与我势不两立,但晚辈断不会做不智之举,今后必会三思而后行。”
古月轩插口道:“盟主,那日在迎风酒楼,我和祈弟以及铁大哥已谈论过此事,倒是那铜面人夜间突然出现,实在令人隐忧。”
司徒苍穹沉吟了一下,沉沉道:“嗯,朝天宫行事诡异狠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而祈贤侄你宅心仁厚,老夫也颇为担心你的安危。”
慕冰这么一听,倒是心有所感,暗付道:“朝天宫是武林正道的噩梦,少君若是真的要跟他们对抗,还是和他一起回闲卿谷的好,至少这段时日还能安心跟他在一起,不管他是否对我……”
祈少君道:“不瞒前辈,晚辈正打算……”
司徒苍穹立刻切口:“哎!祈贤侄!”
祈少君一怔,但便即恍然、明白了长辈深意;司徒苍穹微笑一下道:“贤侄心怀坦荡,当真是难得。不过江湖险恶、人心叵测,切记不要随意向任何人表露心迹,此乃江湖生存之道。”
祈少君躬身道:“晚辈恭聆教诲!”
司徒苍穹握着他的手,温言道:“贤侄……不知为何,每次看着你,就像看着我当年的一位故友,令我倍感亲切。”
闻此言,祈少君眉目微颤,已然猜到对方所提究竟何人,但为了不涉足更多的是非,故而并不追问;而司徒苍穹只当他已铭记了自己的教诲,又道:“武林昏聩多年、人心涣散,而今出了你这样一位英雄少年,实乃武林之大幸,老夫和在场的几位前辈都对你寄望颇深,望你日后多多保重。”
祈少君起身道:“前辈,劳烦替我向令嫒告个别,晚辈这便启程了。”
司徒苍穹额首,又道:“对了,朝天宫行事奇诡,没准你已被他们盯上,既然你打算继续隐遁,为保万无一失,让老夫帮你摆个迷魂阵。”
杭州城北门,只见四辆无剑山庄的马车,先后往不同的方向扬蹄疾驰,然后只见又一辆马车,不紧不慢地朝着东北方向绝尘而去……
官道不远处的树丛里,几双阴森森的眼睛一直盯着……
“告知舵主,就说点子已经离开无剑山庄!是杀、还是留?”
果不其然!少年英侠云起杭州的同时,令人战栗的杀机也随风而至!想不到杭州一行,成就了一个人,也让那个人从此万劫不复!
他又该如何应对今后的重重磨难?
杭州西子茶楼雅间,祈少君正手握荷叶杯,晒然地喝着西湖龙井,还对慕冰和古月轩悠然道:“怎么应对还不简单?咱们在杭州城再多呆几天,然后再大摇大摆地出城!”
慕冰轻哼道:“就知道你诡计多端。”
祈少君笑道:“对手可是朝天宫~~纵然有司徒盟主相助,我们还是得有自己的打算,不能什么都听之任之。”
古月轩探问道:“听你这话,你似乎不太相信司徒盟主。”
祈少君正色道:“这正是他老人家的谆谆教诲,要我别轻信他人,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他自己,江湖险诈的确不得不防……其实若是以我本心,我宁可选择真诚待人。”
古月轩沉凝一瞬,道:“愚兄冒昧问一句,你对我又是如何想的?”
祈少君正色道:“古兄与我一见如故、志向相同,危难之时毫不离弃,无剑山庄试酒捍卫,更几番施以援手,足见古兄是正人君子,你是小弟杭州一行最大的收获,小弟信得过你。”
古月轩没有回答,但见他眼光流转、举杯相邀,心中感动不言而喻。
无剑山庄的后庭,有一座清新雅致的庭院水榭,门前刚换了新的匾额,上面写着娟秀的字迹念君小筑。
紫衣华服的司徒大小姐正倚着栏杆,仰天幽叹着……
“知道么……我一直没给这座水榭起名字,现在我叫它‘念君小筑’,还是我亲笔题的,可你都没能来看一眼,就悄悄离开了……”
“看来,我今后真的要在这里遥相思念,以寄我心中深情了……”
“我对你如此,可你怎么就这么不告而别了呢……”
“是啊……你现在身边有了她……”
“那我……我到底该怎么做呢……”
“忘了你……?不,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她独坐莲池畔怅然若失,心中的那个人走了,就好像带走了她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