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将亮的一小时前,几乎踩着点回来的戈尔身上沾染着晨间的水汽。
他的獠牙上染着尚未舔干净的血,嘴里叼着一只了无生息的食狼鹰[注],因性成熟引发的暴躁在与天敌的搏斗中消散大半,甚至连那股燥意也有所退去。
戈尔离开时无声,回来时也静悄悄一片。
他无声跳跃过石台,走到小雪豹熟睡的山洞里,将食狼鹰随意扔到一边,抖了抖毛发上的水汽,这才靠近倚了过去,重新将在他脑子里出现了一晚上的小豹子搂到了怀里。
戈尔不知道这种变化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与食狼鹰搏斗时都想着小豹子。
他只尽可能压下那股古怪的暴躁,然后展露温和,再一次亲昵地将小雪豹拢在自己身边。
原本因失去温暖而睡梦不安的小雪豹舒展了神情。
他嗅闻到了熟悉的气息,便习惯性埋着脑袋蹭了蹭,身后灵活的长尾巴自然而然探了过去,小心勾住了戈尔的狼尾。
半宿没睡的黑狼眸光温柔,更粗壮的狼尾与小雪豹相对细长尾巴交缠在一起,静谧而美好。
没关系的,他总不会伤害自己心爱的小豹子。
睡梦中,顾祈安感觉自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很淡,几近于无。
正当他想要再去探究一下时,贴着他的熟悉体温又一次靠近,连带着鼻头也被温柔地舔了舔。
在这样的安抚下,困倦中生出的好奇烟消云散。
他睡得更熟了。
至此,一夜无梦。
豹怒
春天的日出总会带起山林间雾蒙蒙的水汽,在狼群栖息的林子外围,高山草甸上的雾更为明显,像是一层薄薄的纱衣,笼罩在了被四周山群包围的中心地带。
此刻,野山羊群不见了踪迹,偶尔会在茂盛的草丛间窥见一两只冒着危险、出来寻觅食物的黄鼠;再偶尔,还能看见沿着山岩,漫步悠哉的猞猁。
伴随着光线逐渐照亮整个贺兰山深处的高山草甸,略慢一步的太阳也晃晃悠悠,来到了林间。
早就养成作息的顾祈安在眼睛微睁之前,便已经感受到了从山洞口倾斜落进来的日光。
暖暖的,驱散了日出前后时的凉意,晃得眼皮有些痒,但又很舒服。
身前是一片由黑狼体温带来的热量,顾祈安实在懒得睁眼,便又伸着脑袋,往前挤了挤,从圆润的耳朵尖到凸起略钝的吻部,都揉到了他最熟悉气息的怀里。
似乎是被怀里小豹子的举动唤回了注意力,黑狼原本环抱搂着顾祈安的前爪微动,搭在小雪豹身体上侧的爪子收着锋利的指甲,又向自己的方向捞了捞,后腿也上前,完全将小雪豹锁在了自己的怀里。
一黑一灰白两个毛茸茸亲亲密密地贴在一起,享受着晨光下的温暖。
林间潮湿的微凉气息一点点传递,顾祈安在黑狼怀里埋得有点儿憋气,才刚刚探出个脑袋,就被微凉的空气刺激地打了个喷嚏。
啊——阿嚏!
一个喷嚏打的,小雪豹醒了,也终于睁开了舍不得掀起来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