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嫣紧绷着脸,有些无法面对自己的推测。排除掉所有可能后,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种种事件背后都有皇帝的身影,容家家主并不像霍毅那样忠心,所以皇帝需要用计先除去容家,顺便削弱霍家的实力。最后,皇帝再随便找个由头就能让霍家满门乖乖伏法。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在这场局里的渔翁或许就是稳坐在庙堂之上那位。
这种可能性在她意料之中,但带给她的冲击力仍旧不小。她还是小看了皇帝,皇帝自平定天下后做了十多年的皇帝。他后期处事昏庸、沉迷炼丹,这让人们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他做的荒唐事上了。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他们口中的昏君到后期时权势是更加稳固的,所有可能在朝堂上掀起风浪的臣子全被除去。
即使太子已死,立谁为储君仍是他一句话的事,没有人敢置喙分毫。
真相竟是如此?
霍嫣眼中划过一丝寒芒,她紧绷的脸色放松,神色转而变得坚定,她不会允许别人算计霍家,不会再让霍嫣重演上一世悲剧,即使那个人是皇帝也不行。
她抬脚走向后院,那里有一个人,正是此局的棋眼。
男人依旧被关在柴房,正处于一个与世隔离的状态。
这次他所处的环境好了许多,总是这么让他呆着也不是办法,仆人们每次进来拿柴火闻到那种令人作呕的味道也难受,他们在问过总管之后便也会帮忙清扫一下柴房。
男人这次没有躺在角落,而是躺在了靠近的门的一侧,窗外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下垫着一垛厚厚的稻草,看起来有两分惬意的样子。
霍嫣缓缓走到他身旁,男人警觉地睁开眼睛,见是她便换了个姿势躺着。
男人用手臂遮着眼睛,呈现出来一种不想交流的状态。
男人的状态比之前好了许多,他身上穿着的衣服像是换过的,伤口虽然还有些印子,但已经大好了。他身上的拘束比之前少了许多,只留手腕、脚腕还象征性地戴着铁链。
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在清冷的柴房中异常明显。
霍嫣笑了笑,她走到男人身前挡住那道稀薄的阳光。
“想好怎么说了吗?”霍嫣的话中有调笑的意味,其实她并不想知道男人编出来的谎言。
听到霍嫣的问话后,男人露出来的嘴唇抿了抿,并没有说话。
霍嫣也并不恼,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有些随意又理所当然地说道:“我问了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这是以后跟着我必须遵守的规矩。”
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就是霍嫣打算让男人跟着自己。
男人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他放下了手臂,眨了两下眼睛才看清面前逆光站着的人。男人貌不出众,唯有一双眼睛,眼眶深邃,眼裂狭长,睫毛浓密如同鸦羽,他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女人,眼神十分平静,仿佛一潭死水。
这是愿意听自己说话了,霍嫣勾了勾唇,接着说道:“还是不肯说是吗?”
男子的神情没有丝毫松动,眼神中多了一分戏谑,仿佛是在说霍嫣刚才都问题有多无聊。
霍嫣则继续说道:“既如此,你就先跟着我,做我的侍卫吧。”
男人有些意外,看向霍嫣的眼神变得复杂。
霍嫣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一般,哼笑一声说道:“你武艺尚可,做个侍卫足矣。若是不乖乖听我的话,我便让你回来做个废人。”话里颇有些看不起人的意思。
男人抿了抿唇,由斜躺着转为坐起身子,他一言不发地将手中的锁链举起,然后仰头看着霍嫣。在和霍嫣眼神相接后,他又挑了挑眉,用眼神示意自己手上格外显眼的锁链,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仰视着她的时候竟显现出与粗犷外表不同的无辜之感。
霍嫣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她低咳两声,说道:“起来吧,我们去找吴总管给你打开。”
鉴于他之前抵死反抗带给吴总管的心理阴影,男人手腕和脚腕分别都被做工精良的玄铁束缚着。男人站起身跟在霍嫣身后,每走一步便发出一阵“哗哗”的声音,令人远远听见便觉脊背发寒。
旁人尚可闻声避开,吴总管却不得不直面恐惧的来源,看着眼前面无表情地站着的男人,吴总管只觉自己面前像是站了个催命阎王,他又看向霍嫣,只见自家小姐笑眯眯地站在一边,像是正在好整以暇地看戏,他只得默默叹了口气,得,反正这个人打不过自家小姐,自己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是便从自己怀里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铁锁。
铁锁甫一打开,吴总管就立马和两人拉开了距离。
“哗”。
铁锁应声落地,男人平静的眼神骤然变得危险,如果非要形容自己当前的感觉,吴总管只能想到自己像是被一头饥肠辘辘的饿狼盯上了。
“小、小姐……”吴总管求助似的看向霍嫣,声音甚至带着些颤抖。
霍嫣当然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变化,她提了口气说道:“行了,跟我回去吧。”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男人听见霍嫣离开的脚步声,在犹豫了一瞬后,便追了上去。
霍嫣并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她带着男人来到男人之前在府里的住处,她轻飘飘地看向他,语调轻松,说道:“去拿两件干净衣服回来,我的人可不能脏兮兮的。”
男人看了她一眼,沉默地进了房间。
半柱香之后,男人便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手上抱着一个用靛蓝穗花布裹着的包袱,里面应该装着几件换洗衣物。令人意外的是,他不仅去收拾了衣服,身上也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他穿着的是霍府仆人们统一样式的服装,他四肢修长,这种衣服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勉强。
男人收紧了气息,以这副姿态面对霍嫣的时候多了两分紧张。他的喉结不自然地上下滑动,站得更加挺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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