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歌闻言一凛,连忙唤段止荣。段止荣虽疼痛未愈,却强撑身体走进後厢。见桑扈又醒,立刻擡手示意侍卫退出,只留慕清歌与傅寒。
桑扈望着他,神情带着挣扎:“我……我也不想牵扯得太深,但事到如今,只能……只能赌你能保我性命。那个娘娘……”
她一口气说到此处,却又咳嗽数下,慕清歌忙扶住她背部,替她顺气。桑扈脸色痛苦,似在与自身毒素交战。须臾,她咬牙开口:“那个娘娘……就是……”
就在她话音出口的瞬间,忽听窗外传来一道破空之声!紧接着,一支细长箭矢破窗而入,带着寒光直射向桑扈心口。
“当心!”段止荣低喝一声,身形猛地扑向桑扈。傅寒也反应迅速,抽刀试图挡箭,却力道稍迟,那利箭依旧撕裂半分空间,“噗”地贯入桑扈右肩。
桑扈惨叫一声,当即气绝似的跌回榻上,鲜血汩汩而出。慕清歌惊得花容失色,手忙脚乱按住她伤口,却见那箭尖竟染了黑色药膏——又是毒箭!
外头一片骚乱,侍卫喝喊“有刺客!”傅寒立刻冲出房门,见漆黑夜空不见人影,只瞧见远处瓦檐似有一闪而逝的玄影。段止荣在屋内抱住桑扈,半身血色触目惊心。
慕清歌口中只道:“快!扶她平躺——我得立刻施针解毒!”可桑扈气息急速消退,脉搏混乱到几乎摸不到。
段止荣咬牙,对傅寒冷声道:“抓不到也罢,先救她!别让她就这样死了!”
慕清歌一边用银针在桑扈肩膀穴道止血,一边撬开她嘴喂解毒丹,可那黑色毒膏似极其猛烈,顷刻深入血管。桑扈瞳孔涣散,口中喃喃:“那娘娘……是……咳……”却再也吐不出完整名字。
段止荣暗骂一声:“可恶——”额头青筋毕现。他若此刻能再度用玄门心法或窥心之术,或许能逼出信息,可无奈自己也身在重伤,贸然运功只会两败俱伤。
慕清歌急得险些落泪:“殿下,若能将她性命暂时保住,也许还有机会。可这毒劲来势太快,我需几种特殊药材……”她忙吩咐傅寒:“麻烦你去寝殿药房找我标记的两包‘定魂粉’,再加三株雪莲丸——立刻拿来!”
傅寒火速奔去。段止荣抱着桑扈,一只手死死压住她中箭的右肩,想为她阻住流血。刺痛折磨得她断断续续抽搐,嘴唇渐呈青黑。慕清歌神色愈发凝重,反反复复替她施针却收效甚微。
“这毒太霸道……”慕清歌心里一沉,暗忖:若再耽搁片刻,她多半魂归黄泉,秘辛也将永埋。
门外侍卫忙进忙出,试图搜查那放冷箭之人,却毫无头绪。有人怀疑是宫外潜入刺客,也有人猜是宫内既得利益者,眼看桑扈快泄露关键信息就急着动手灭口。可夜幕茫茫,这名弓箭手早已不知去向。
恍惚间,桑扈眼见自己命悬一线,已放弃挣扎似的发出虚弱低喃:“二皇子……你为何……为何要……救我……”
段止荣心头一震,低声回答:“你若能帮我揭穿幕後人……就该不死。否则你之前的苦心岂非白费?”
桑扈想勉力露出一丝苦笑,却无力挤出。她喉中又涌出血沫,涂抹在段止荣衣襟上,触目惊心。慕清歌忙将银针再刺她脚踝几大穴,期图吊住心脉,可她自己额角冷汗如雨。
好在傅寒速度飞快,顷刻间带着药匣冲回。慕清歌忍住颤抖,从中取出“定魂粉”调兑在热水里,然後用另一包“雪莲丸”碾碎,与桑扈口中灌下。
一番忙碌後,桑扈咳得撕心裂肺,足足半盏茶功夫才渐渐平息,气息回缓到极弱但尚存的一线生机。
慕清歌整个人一松,险些虚脱坐倒。段止荣扶住她手腕,声音依旧冷硬但蕴着关切:“你也别累倒。若她此番救活,短期内不必再动毒。你先歇会儿,稍後我再与你商议。”
然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通报:“皇後娘娘派人来讯,说听闻二皇子夜里动静甚大,担心您旧伤发作,要派内监来问候。”
衆人神色一紧:皇後此举,摆明了是‘关怀’?还是要来探查?若让皇後的内监看到这里的场景——救下神秘女子丶床榻血迹斑驳,会引来多少麻烦?
段止荣面色一冷:“不必多言。傅寒,你去挡住他们,就说我已歇下,明日再叙。若他们执意要见我,便让他们在殿外等到天亮。”
傅寒躬身应诺,快步出殿。慕清歌擦去额上汗,看向段止荣:“殿下,我们在宫里藏这重伤人迟早要被人发现,何况她还牵扯黑衣老者。您打算把她转移?”
段止荣眼神沉定,尽管胸口暗痛仍隐隐绞扯,他却不动声色:“短期先留殿内偏室,你与苏曲丶傅寒轮流护着。等她再醒一回,若能讲出那‘娘娘’名字或更多证据,再做後招。若皇後或贵妃察觉,她们若真有鬼,也会更快出手。”
见他不惧暴露,慕清歌也只能暂时点头配合。她知段止荣此举是在“引蛇出洞”,一旦敌方发现桑扈尚未死,必会急于再度灭口;而段止荣或许就能顺藤摸瓜抓住更多把柄。但如此冒险,对他这重伤之躯无异于雪上加霜。
夜深露冷,寝殿外宫灯黯淡。慕清歌替桑扈续了药,再回到前殿查段止荣脉象。她把指尖轻搭其腕,感到他脉象依然时强时弱,说明内外伤势堪忧。
“殿下气息不稳,再强行运功探案,後果……”她本想警示,却被他冷冷截住:“我知道。别再啰嗦。”
她神情黯然,却仍柔声:“我只是担心您。”
段止荣望着她倔强而温柔的脸庞,心里也有万千言语,却最终化成淡淡一声:“……不必多说,我自己会分寸。”在这宫廷的残酷斗争里,他没空儿女情长;然而,他心中也知道,她的关怀和支持是自己最不可或缺的灯火。
此夜无眠,段止荣与慕清歌轮番在偏室替桑扈疗伤,傅寒和苏曲守住殿门。至拂晓时分,桑扈依旧昏迷不醒,却较之此前气息安定,暂保一命。
慕清歌苦撑疲惫身躯,悄悄瞥一眼床榻上的段止荣。见他面色越发苍白,却仍坐得笔直,手中还摊着一卷奏折,似准备白日应对皇帝或朝堂问询。
她心里一酸,轻声劝:“殿下,您歇一会儿吧……”
他半阖双目,肩膀轻颤,似要吐出一口逆血,却勉力忍住。最终他只道:“再歇也无用。若桑扈再度醒来,你第一时间喊我。”
慕清歌强忍泪意,终究只能答:“好。”
这一夜的“破院突围”并未传得广泛。可是,第二天宫里还是隐隐谣言四起:有人说二皇子夜闯冷宫丶有人说黑衣人混入皇宫丶也有人暗示皇後迟夜“问候”乃是在警告二皇子。
大皇子处也不安分,有人称他似已觉察到段止荣近期有秘密行动,欲再度召慕清歌细问,而慕清歌只得谨慎周旋。偏生大皇子阴煞毒仍难根治,随着查不明的暗势力与玄门叛徒活动频繁,一场新的风浪即将涌起。
日头初升,段止荣终于合眼休息片刻。慕清歌正想替他盖好薄毯,忽听门外小冉来报:“殿下,贵妃娘娘派人传口信,说大皇子那边病又发作,请慕清歌速速过去。”
慕清歌皱眉:这才刚回,怎麽就又召?看来他们按捺不住要探听冷宫之夜的动静了。可她不得不行。她拎起药箱时,段止荣醒转,虚弱却冷然地吩咐:“去吧,别耽搁。若他们套你话,你只管装糊涂。”
她小声应诺,临行前注视他脸色苍白丶唇线紧抿的模样,心中一紧。此刻两边都需要她,却也随时可能被怀疑,她只好咬牙走向那未知险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