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挺冷的,但刮过树叶发出静谧的声响,就显得温和柔软。朗谦远听了一会儿,摸出一盒在这买的劣质香烟,点燃吸了一口,又把这熟悉的包装盒放在掌心里,反复看。
他这样沉默地抽了几支,才找回困意,回房去了。
几天後朗谦远再进山里,被万明拉着手,在香槟玫瑰的花田里找到万嘉。
“叔叔,老板叔叔来了。他说来帮忙。”万明大声嚷嚷。
万嘉戴着一顶藤编遮阳帽,帽檐下一双好看的眼睛匆匆瞥视了朗谦远一眼,没搭理他。今天升温了,太阳也开始毒辣,有初夏的样子。万嘉流了满脸的汗,匆匆擦掉,又低头继续忙。
在朗谦远一脚踏进田里时,万嘉终于出声了:“你别来,你的鞋子裤子脏了我赔不起。”
朗谦远也不理他,自顾自走过去:“这是在做什麽?就是把枝条拉一下吗?”
“……”
万嘉不说话了,手上的动作还是很快,拉着一根花枝往侧边伸,然後向下压。朗谦远不明就里地看样学样,很快被刺扎到了。
“嘶——”
万嘉仓促地看了眼他的手指尖,又移开了视线。
朗谦远飞快地抹掉了血珠子,继续照样子做,这次他吃一堑长一智,小心撵着花枝上端没刺的那一截来。他学得很快,虽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但也做得有模有样了。
万嘉沉默地忙碌了会儿,大部分时间低着头,偶尔看一眼朗谦远的动作。
在万明开始不安分地爬树时,他才开口:“明明,别往上爬了,回家去找副手套来。”
“啊?哦。”万明吭哧吭哧从树上下来,脸上挂着老不情愿的表情,跑回家去。
过了会儿他回来,带来了一副厨房用的超厚手套。
万嘉愣了愣,无奈道:“你拿错了,是要跟镰刀放在一起的那副。”
朗谦远憋笑了一会儿,站起身说:“我去找吧,在哪里?”
万嘉还在犹豫,万明就嚷嚷说他知道了,一路又飞似的跑回去。朗谦远便重新蹲下来,继续压那些花枝。
他小声地丶状似不经意地问:“找手套干嘛?”
万嘉不接话。
朗谦远正要压手里一根枝,感觉这支的手感有点不对劲,还没来得及发问,万嘉就喊住了他:“你等一下。”
他只能停下来,维持着拉开这根枝条的动作。
万嘉确认了两眼,抓起手边的剪子,一剪刀把它切了。
“这种是盲枝,看到了就剪掉不要留。”
“哦,好。”朗谦远不知道什麽是“盲枝”,在心里权衡了一下提问会不会惹万嘉不快,最後决定还是自己去了解为好。
他由衷地说:“这些花都是你在打理?以前都不知道你会种花,很厉害。”
万嘉没吭声。
朗谦远歇了口气,环顾四周,不知怎得心就静了下来。
他说:“像这样在风景漂亮的村子里种种花,然後去小镇卖花,好像也挺浪漫的。早知道你这麽喜欢花,以前应该多送你。”
他想起以前确实送过万嘉。
那时约会打算添点惊喜时,无非就是带束花或者带份礼物,相较于昂贵的礼物,万嘉总是更喜欢收到鲜花,每次都很高兴的样子。
万嘉似乎也想起来了,脸上的表情微变。
空气静了会儿,万嘉小声回答他:“我只想拿出去卖得快一点,价格好一点,不想别的。”
事关生计,怎麽也浪漫不起来了。
朗谦远停顿良久,又暗暗批评自己鲁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之後他想起在镇上初次重逢时,万嘉就在卖花,但之後没见他去了。那是不是自己的出现,还是打扰了万嘉正常的生活,害得他花都卖不成了。
于是他问出了口:“你上次那一筐花怎麽样了?”
“卖给收购的人了。”
朗谦远虽然不了解这些地方的规矩,但他懂得市场上下游的普遍规则:“收购的话,就是很低的价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