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漪轻声说:“没想好呢,只能让大哥先欠着?喽。”
靳向东抚了下她的脸,“好,慢慢想。”
耳鬓厮磨的时?间足够久,窗外黄昏已至,天色渐暗呈现出橘蓝晕染的色调,绚灿余辉映衬着?深蓝海面,那些粼粼波光如碎钻般点缀在她乌亮眸仁里,迟漪侧过脸,视线落在黑色柜面上搁着?的一枚铂金腕表上。
靳向东顺着?她视线睇去,指针已不知转过几轮,提醒着?他消磨掉的时?间。
男人敛目起身一丝不苟地系好领扣、佩戴腕表,而后俯身捋过她颊边一缕发丝,近乎留恋地吻她唇角,“我现在出去一趟,好好休息。”
他强大的自?控能力也能用在这件事上,较之于自?己?显得那么收放自?如t?,迟漪很不喜欢他的松弛和云淡风轻。
于是?也藏起眼底情绪,故作不以为意的神情,“大哥这么晚还要处理公务吗?”
“是?私事。”
他回答得太坦荡,没有一丝犹疑,可私事两个字却更勾人探究……
心底再如何想要追根问?底找一个答案,她也清楚,陪在他身边,应该学会懂事的。
缓了缓,迟漪轻眨下眼睫毛,纤瘦的手指一点点松开他手掌。
指间温度停留的最?后一秒前,靳向东倾身向前握回她手心,慢慢合拢,漆黑眼底分明融着?温和的笑?,讲话却郑重?到?像给她一份决不食言的保证,“我的意思是?,等我回来?,很快。”
黑扑扑的夜里,无风无月,一台黑色benz极其?低调地自?深水湾道11号的庄园大门驶离,最?终径直抵达位于春坎角的一处极具私密性的高级会所。
车甫一停稳,训练有素的侍者?便熟练地自?司机手中接过泊车一事。
“靳生这边请。”
沿着?钴黄灯光漫漶的廊道一直走到?尽头,侍者?便止步躬身退下,这端包厢的门虚掩一半,林一德上前叩过门,里头传出一声请进,他才将门推开。
靳向东顿步抬眼往里一瞥,沙发上背坐着?一个男人,听着?动静,也只掸了掸指间烟灰,下一秒,年?轻男人偏过头,同他用粤语话一句:靳生,坐先。
茶水声在暗室里簌簌流动,庄柏清斟上一盏茶递过去,光线投射下的一只手背瘦得骨节嶙峋,透着?掩不住的病态。
“今晚能同靳生在这里相见,说实话,我感到?很意外。”
“庄生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回香港,我也感到?意外。”
庄柏清缓缓抬眼,灯光里露出一张清俊的脸,他笑?一笑?,“还得多谢靳生,否则我也不敢如此违父母的意,孤身回国?。”
不怪庄柏清有此说法。早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的民国?,当时?港澳两地皆处在他国?殖民地的严峻形势,而当年?的庄家却能背靠政-府垄断海上运输一业,在港澳两地的产业也曾爆发式增长?,创下令人咋舌的惊人财富。
而后来?变故也是?难以预测的,风头太盛遭人妒恨是?在所难免的,九十?年?代末,澳门回归祖国?在即的风口,庄家家主当街中dan身故,也是?同一时?期,蒋家初具锋芒。
所谓发财靠机缘,庄家遭遇变故,地方政府交接,正是?群龙无首最?是?混乱的阶段,蒋家便有了可乘之机,至此海运改头换姓,博-彩业兴起发展的重?要阶段,庄家内部慌乱不得不作出及时?止损的抉择,靠着?上一代积累的丰厚家业,远赴纽约东山再起。
庄柏清,是?庄家第五代。
这些前尘旧怨延续得太过深远,在澳港富豪圈内鲜为人知,而略知内情的也只限于顶豪圈内那几位或近百岁,或逝去的长?辈们。
无巧不成书,靳家祖父靳章霖便是?其?中之一。
靳向东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轻拨茶盖,一缕缕茶香热气氤氲眼底,他慢条斯理将一份已签字盖章的合同放置桌案上。
庄柏清扫一遍合同内容,复又观其?神色太过平静,并不急于落笔盖章,实在忍不住地问?:“虽说我是?受益者?,这个问?题也显得格外冒昧,但我实在感到?好奇,能令你不惜代价,不论旧情,也要推翻蒋家立于澳门的根基的原因,莫非真是?为了一个人?”
他到?底是?用词斟酌了些,越是?站在高处的人越注重?损益,而显然,这件事本身于靳向东而言,是?血本无归。
除了他得到?的一则传闻——
为美?人而弃江山,发生在这位身上,显得荒谬又可笑?。
靳向东不以为然:“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庄兄怎知,于我而言,不是?我占尽便宜?”
庄柏清的问?题严格意义上不属于他需要回答的界限,毕竟他们之间的联络从头到?尾也仅限于在扳倒蒋家这件事上,至于后来?应该有产生的交集也只会建立在公务之内,但人性总是?多疑的,庄家往事为前车之鉴,庄柏清站在一个完全受益方的角度自?然有他的顾虑与考量,只是?他没料到?靳向东会给出这个回答,思绪顿了秒,他笑?道向靳兄赔罪,很快握起钢笔沙沙而落。
签订完合同,双方告辞。
大抵是?想到?今夜会有一盏灯,为他而留。靳向东提前告知德叔早归家休息,返程是?他亲自?驱车,黑色benz在黑云翻涌之下一路疾驰,归心似箭。
车子?在环岛前停下,靳向东把钥匙交给司机泊车,便步履从容又一刻不停沿着?澄黄灯辉穿过白色步道。
进别墅换好鞋,他径直乘电梯上三楼,进卧室的动静他刻意放轻,黑云压境的夜晚为室内覆上了一片漆沉,床畔亮着?的那台落地灯成为了唯一光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