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她这般入睡困难的,入睡前若是惦记个事,便更难睡着,须得这事处理妥当了才敢闭眼,不然总觉得有个事将要来吵醒自己。
那心里便总不敢安然睡去。
这一等,等到了子时过,才听见林燕然蹑手蹑脚赶回来。
心里立时生出气来。
恼她回来太晚,搅扰她不得成眠,恼她食言,答应不再晚归还是晚归了,诸般气恼汇聚在一起,堵着心口。
便将她赶去外间了。
可是林燕然去了外间,真的不来打扰她了,她更气了。
皆因那口气没发作出来。
过了片刻,她发觉外间一点动静也没有。
立时明白,林燕然这是睡着了,居然如此心无挂碍,沾床便睡,反而是她被她搅扰的到此刻都睡不着!
有琴明月心里堵着的那口气,顿时蹭蹭蹭往上涨,把自己气成了个河豚。
她扯上被子蒙住脸,在被窝生闷气,还是觉得难受,接着又滚来滚去,滚成一条毛毛虫,还是生气。
贱民!她暗暗骂了一句,觉得好似舒服点,又继续骂起来,贱民贱民贱民……正骂的爽快,被子被轻轻扯了扯。
她立刻绷住了。
林燕然将被头扯开,令她的脸庞露出来,眼神关切地望着她。
有琴明月立刻感到一股无所适从的尴尬。
马上想缩回去。
林燕然道:“娘子,谢谢你等我到现在,今日是我不好,连累你没能早睡。”
有琴明月将脸偏开一边。
林燕然试探着爬到她身边,刚要躺下,就被她翻过去背对着,声音冷冷地道:“孤说了让你去外间睡。”
林燕然声音低低道:“我睡不着,我闭上眼睛就想到有两个混账东西来求娶你,我气得心口发闷。”
有琴明月心道,原来她也没睡着。
她面上不为所动,依旧冷冷问道:“你睡不着,便要来搅扰孤?”
林燕然声音越发伤感起来,竟似带了哽咽:“睡你旁边,便没那么难受了,娘子……”
有琴明月背对着她,看不见她脸上神色,但是能听见这难过的声音,那口堵着的气便似被扎破了的气球,嗖嗖嗖往外跑。
林燕然又可怜兮兮地唤了一声:“娘子——”
有琴明月还是有些气恼,声音带着股不悦:“之前你分明答应过孤不再晚归,你可曾做到?你便是这般容易食言?那孤日后如何信你?”
林燕然长长地松了口气,总算搞明白了生气的原因,她赶紧可怜兮兮地道:“娘子,我没出公主府,人在府中,是不是可以不算晚归?”
有琴明月为之语塞,旋即肃声道:“晚归便是晚归,你还狡辩?”
林燕然头皮一麻,暗道娘子太聪明,真是不大好办,只得老老实实道:“娘子,是我不对,我认罚。”
有琴明月总算爽了,不轻不重地道:“罚你去睡外间,不得再过来打扰孤。”
林燕然其实就是过来哄她的,现在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哄好了,巴之不得赶紧回去睡觉,她刚才是真的差点睡着了啊!!!
可是若走的太利落,必然又要被记上一笔。
她算是发现了,她这个娘子,生了颗七窍玲珑心,你什么花花肠子都给你看透,若是你做错事决不能解释,不对,你还是要解释,但是解释权在她,她接受便是解释,她不接受便是狡辩……
她便磨磨蹭蹭,走的一步三回头,每走一步就小声唤一句:“娘子……”
这一声声九曲回肠的娘子,直把有琴明月唤的心里越来越慌。
想松口,又过不了心里那关。
总觉得一旦松口,自己方才那一通脾气岂不是显得很尴尬?
这一犹豫,林燕然已走到屏风边上,她在小床上躺好,盖上被子道:“娘子,晚安。”
有琴明月听见这句话,心才飘飘荡荡地落了地。
仿佛方才等待她的时候,她的心一直像是风筝般,飘荡着。
可是方才那一句句娘子,还在脑海里回荡,像是有回音似地,开始一句句唤她。
她缩进被子,蒙住了脸。
可是一声声娘子还是在回荡。
贱民。
*
第二天,林燕然没能带着林凤凰去买良弓,因为她刚陪着有琴明月吃过早膳,宫里的太监就过来了,说是此前陛下忙于政事,没能以家礼款待林郎君,今日特地设了家宴,要请二人入宫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