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潇乌黑的眼睛紧紧追随着冷恪清,眼尾耷拉着,浓密的眼睫与额前的碎发一样凌乱,精致挺翘的鼻梁上挂着一道伤,下巴比先前更尖了,看上去十足地可怜,却偏偏一丝不苟地望着眼前的人,他大着胆子问道:「您……不陪着我麽?」
冷恪清有一瞬间很想使劲捏一把虞潇的脸,但他看见虞潇脸上的几道伤口,收回了这个想法,丢下一句:「得寸进尺。」
翌日午後。
「他什麽时候能醒?」冷恪清坐在床边问道。
苗尉收起医药箱,靠坐在一旁的茶几上:「他昨天夜里发了高烧没能及时发现,现在得缓一会儿了,不过今天之内应该能醒。」他耸了耸肩:「幸亏这小子身体底子好,不然就不是什麽时候能醒啦,估计人都没了。」
「这次伤势怎麽这麽重,你又打他了?」
冷恪清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紧闭着双眼的人,说:「没有。」
「哦,」苗尉奇怪道:「那就是你又给人家出难题了?」
「不是我说,他毕竟刚来不久,适应不了高强度的任务很正常,你也别太狠心了。」他和冷恪清认识少说也有十年了,并不像别人那样畏惧对方,有时也能在分寸之内和对方凭两句嘴。
冷恪清斜睨了苗尉一眼,说:「滚去配药。」
「好好好。」苗尉嬉皮笑脸地拎起医药箱,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他这次起码半个月不能**啊!你克制点!」
深夜十一点,虞潇从一重重噩梦中醒来。
大概是用了止疼药,身上的伤口已经不那麽疼了,但他的衣服被汗水浸湿,可全身几乎都裹着纱布没法洗澡,只能去浴室里用毛巾沾水一点点擦乾净,他从前根本不会在意这些,但冷恪清会在意,他不想自己被那个人嫌弃。
「伤口不能沾水不知道吗?」冷恪清的声音突然在身後响起。
虞潇吓了一跳,手里的毛巾掉在地上。
「冷先生,您怎麽来了……」兴许是身体虚弱,警觉性也跟着变差了,有人从房间里进来他竟都没察觉。
冷恪清扔给虞潇一件新的睡衣,说:「穿上,出来。」
虞潇抿着唇,听话地穿上衣服,从浴室走了出来。
「什麽时候醒的?」冷恪清问。
虞潇跟在冷恪清身侧,偷偷瞄了对方一眼,想分辨对方的喜怒,但一无所获,只好如实说:「刚才醒的。」
冷恪清嗯了一声,坐在沙发上,银色的打火机迸溅出橘红的火花,但转瞬又熄了,在指尖打了个旋轻巧地落回了口袋里。
他的目光从虞潇的伤口上移开。
那个医术不精的苗医生好像是说过,虞潇现在最好不要吸二手菸。
冷恪清对於自己突如其来的,对虞潇心疼的情绪有些恼怒,他没少做伤害虞潇的事情,但这次却又不一样。
那些人是背着他欺负了他的人。
这种感觉就像自己的所有物被人轻贱了一样,很不爽。
他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有些无措的少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对方。
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说:「过来坐。」
虞潇去浴室时没穿鞋,此刻光着脚,听了冷恪清的命令,啪嗒啪嗒地踩着地板走过去,坐在了对方身边。
但还没等他完全坐下去,便被冷恪清抱进了怀里,他坐在冷恪清的腿上,整个人被对方搂进怀中。
「您……」他有些受宠若惊,他虽和冷恪清有过床事,但他们从未像现在这样亲昵,就仿佛和真正的情侣一样。
「那几天有没有想我?」冷恪清却面色平静,只问了这麽一句。
虞潇怔忪半晌,垂着头小声说:「我每天都很想您。」他不敢把头靠在冷恪清肩上,只能僵硬地支棱着。
冷恪清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说:「有人告诉我,说你经常在顶层的花房里待着。」
「你喜欢那里?」
虞潇下意识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冷恪清的手,是个讨好而留恋的举动,他说:「喜欢。」
「为什麽喜欢?我记得你从前不喜欢花花草草。」
虞潇的声音更低了:「喜欢……月亮。」
冷恪清挑眉,说:「原来是喜欢看月亮。」他轻轻掐了一把虞潇的腰。
「冷先生……疼……」
冷恪清哂道:「他们对你用那麽重的刑,你不疼谁疼?」
「当时怎麽不反抗?我记得我给你留了几名亲信。」
虞潇躲闪开冷恪清锐利的目光,说:「我怕您觉得我不懂事,我知道您很看重程予,他哪里都比我好……」
「他哪点比你好?」冷恪清打断道,他掰过虞潇的下巴,说:「嗯?你说,他哪里比你好?」
虞潇不敢再动,只垂着眼尾说:「他……他身手比我好,脑子也比我聪明。」
冷恪清忍俊不禁,他极少笑,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便会显出几分难得一见的柔情。
虞潇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得对方笑话,羞愧得将头埋得更低了。
「嗯……」冷恪清拉长了语调,言语慵懒,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说:「这麽说起来,他确实是比你优秀多了。」
虞潇原本也没期望从冷恪清嘴里听见宽慰的话,但这人就这麽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他还是很有些难过,当即轻轻推开对方,想要从怀里挣出去。
冷恪清哪里肯,他一把将人复又捞回来,虞潇浑身是伤,被这麽一拉扯,牵动了伤口,疼得小声闷哼了一下,犟着不肯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