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然处置了他,但是也很感谢他,若不是那日他赶过去救你,你能想象的到自己会面临什麽样的局面吗?你会被卖给那个商人,沦为他的奴,还有你的两个丫鬟,你一个自由之身尚且自身难保,她们两个奴籍,一旦被害,会遭遇什麽样的下场,你真的为她们考虑清楚了吗?”
谢岐看着她逐渐黯淡下去的小脸,趁热打铁,将残酷的事实摊开在她的面前,晓之以理,缓缓道,“昭昭,你想要的安稳日子,几乎很难做到。除非,你能强大起来,强大到足以对抗这个世道对于女子的诸多苛刻,而这些,你要付出多少代价,谁又能知道呢?”
比起这些来,你心心念念的自由,真的有那麽非要不可吗?
他在心里默默道。
不如就待在这里。
在我的身边吧。
到我的怀里来。
无论外面如何风云变幻,但是我会用生命保你平安无事。
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只有我能护得住你,只有我才是你最终的避风港。
玉昭心乱如麻,低下头去,安静了片刻,小声道,“……我知道了。”
“该换药了,我去拿纱布。”
她转身退开。
谢岐并不着急这个答案,他知道这样跟她说明,至少短时间内,她不会出府。他要留给她单独思考的时间。
这就足够了。
他会等。
等到她自己想明白为止。
等到她心甘情愿地留在他身边。
。
宋行贞离开长安的消息一放出来,文羿升果然坐不住了。
手底下的幕僚道,“听说谢侯还为了那个女人,和宋行贞反目成仇,白白损失了一员大将,以前怎麽没看出来,谢侯竟是这等色令智昏之人?”
“统领,这实在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何不一鼓作气,兄弟们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文羿升靠在檀木黄花太师椅上,手指点动着桌面,清俊的面容陷入了沉思。
天子日渐长大,等到他真正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又有谢岐这棵大树撑腰,重掌大权指日可待,到那时候并不是柳湘茹那个只在名义上好听的太後能够镇压得住的。
他当然知道,此时此刻确实是一个得天独厚的好机会。
趁着天子羽翼未丰,谢侯又处处掣肘,先切断了谢岐这个臂膀,再除掉柳湘茹这个毒妇。
到时候他挟天子以令诸侯,整个天下还不是他说了算。
谢岐征战多年,时隔多年才重新回到长安,长安的势力关系还来不及笼络。
而他,在他归来之前经过了多番运作帷幄,此时朝廷上下对谢岐已是怨声载道,纵使谢岐手眼通天,一时半会也没办法将舆论反转。
……不能再等了。
不然等到谢岐翻过身来,又将是一番持久的苦战。
这样想着,文羿升眼中燃着一团熊熊烈火,冷笑一声。
“大人现在要出府。”
小厮扬声吩咐了一声,文家全体上下就在下一刻忙碌了起来。备马的丶添衣的丶跪下换鞋的,丫鬟小厮们随着文羿升雷厉风行的脚步穿过重重甬道,等到文羿升大步走到府门口,他接过小厮恭恭敬敬递过来的马鞭,纵身一跃,便骑到了高头大马上,挥开了想要一同跟着的侍从,眨眼间消失不见。
文府距离皇宫不远,这都是拜了文羿升成为禁军统领的好处。因为这些年他对于宵禁方面的严苛,白日里繁荣高歌的长安,到了夜里路上没有一个行人。文羿升扬鞭骑马,一人一骑,在星夜中畅行无阻。
到了宫门,他下了马,立刻便有守夜的部下殷勤凑了过来,接过他随意抛过来的马鞭,又有另一个护卫拍打着他身上大氅上的露水,小心翼翼问道,“统领,更深夜重,怎麽这个时候劳驾您过来了?”
文羿升在这些部下的眼里是威仪持重的。他们眼里的文统领,武功高强,严于律己,一天从早忙到晚,对于事务精益求精,几乎没有给他们任何一个好脸色。
他们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眼中都有着突然驾到的惶恐与不安,然而文羿升挥了挥手,径直往前走,让他们继续在原地守夜。
部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心领神会,主动放行,再不多问。
他们知道太後三不五时就会在夜里召集统领,而统领每次都星夜前来。
部下们静静望着文羿升离去的侧脸。从这张面无表情的俊脸上,几乎看不到任何的情绪,所以他们根本也想象不到,这样的一个人,竟然甘心成为了太後的裙下之臣,承受了世人的冷眼和唾骂这麽多年。
文羿升没有管他们的内心戏,大氅甩起一道凌厉的弧度,大步前行,很快便离开了宫门。
因为与太後不可言说的关系,他在皇宫里几乎可以说是畅行无阻。几个值夜的太监路过时,看到了他,立刻齐刷刷停下,对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声统领辛苦。
对于这样的礼貌奉承,文羿升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脸色看上去不知是什麽情绪。
他的目标很明确,径直走向了慈宁殿。在路过群殿高耸的皇宫内廷时,他驻足,透过木槿花远远地朝一边看了一眼,那是懿玉宫的方向。
也是关押谢泠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