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歌一袭素白长衫立在廊下,如瀑青丝只用一根玉簪松松挽着,梢随风轻扬时,仿佛有月光在墨色中流动。她眉眼弯起的弧度恰到好处,既不过分热络也不显得疏离,像是初春时节最先化开的一泓清泉,连唇角漾起的笑纹都透着令人舒适的暖意。
见顾如玖慌慌张张跑来,她广袖轻展,袖口绣着的银线暗纹在日光下泛起流水般的波光:”慢些,仔细摔着。”声音清凌凌的,像玉磬敲在雪地上。伸手扶住小师妹时,指尖不经意划过对方腕间,一缕温和的灵力便悄无声息地抚平了那急促的脉象。
她身后药圃里新开的雪魄花随风摇曳,竟不及她垂眸浅笑时,衣襟间流露的那份从容气度。”雪歌师姐,你什么时候出关的啊?也不告诉我一下!”顾如玖非常惊喜,有一段时间没见到雪歌师姐了!
顾如玖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像撒了一把碎星子,提着裙摆就朝苏雪歌扑过去。间银铃叮咚乱响,连带着腰间玉佩的穗子都雀跃地打了个旋儿。”今晨寅时破的关。”苏雪歌笑着伸手接住她,指尖自然地理了理小师妹跑乱的鬓,袖间淡淡的雪中春信香随之浮动,”原想着你定在丹房捣鼓新方子——”话到此处忽然顿住,目光落在顾如玖沾着草屑的裙角上,眉梢微妙地挑了挑,”没想到你最近倒是干了一件大事?”
她说话时,一缕丝被风拂到唇边,衬得那抹似笑非笑越清艳。顾如玖顿时耳尖烫,正要辩解自己不过就是趁着大师兄和师父不在学院去了一趟雪月境的秘境么。
怎么大师兄也惩罚她,雪歌师姐也调侃她啊,她也太惨了吧……
更何况她也没什么事情啊。
顾如玖耳尖红得几乎要滴血,手指绞着衣角小声嘟囔:”我、我这不是全须全尾地回来了嘛……更何况我也不是自己去的,不是跟欧阳师兄和颜昔师兄组队了嘛。”
她偷瞄了眼苏雪歌似笑非笑的神情,突然从怀里掏出个冰晶小瓶,”师姐你看!我在雪月境寒潭底下捞到的千年冰髓!”
虽然这一趟虚空秘境遇到了太多的事情,最后甚至斗智斗勇,但是前期一路走过去,还是有不少顺手的收获的,尤其是颜昔和欧阳定羽都帮助顾如玖拿到了不少珍稀的材料。
晶莹剔透的瓶身里,一缕银蓝色流光正在缓缓游动,映得她眼底也泛起狡黠的碎光。
苏雪歌眸光倏地一凝,还未开口,远处忽然传来大师兄的声音。顾如玖浑身一僵,那瓶子差点脱手而出:”大、大师兄来了?!”
大师兄今日怎么来药圃?
平时大师兄忙着处理学院的事情,很少回来药圃的啊,总不会是专门又来训她的吧……
她手忙脚乱要把冰髓往袖子里藏,却被苏雪歌一把握住手腕。素来温柔的师姐突然贴近她耳畔,吐息间带着促狭的笑意:”现在知道怕了?方才不是还说……””顾、如、玖。”
大师兄的魔音近在咫尺了,这个时候韩宝儿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玖玖,你快来啊,大师兄种的草药又被你养的兔子啃了!”
完了……
这回真完了……
果然。顾如玖一抬眼,猝不及防撞进容澈大师兄近在咫尺的眉眼间——他微俯着身,白玉冠下几缕乌垂落,扫过她手背时带着雪松般的清冽气息。那双含星子的凤眼正噙着笑,眼尾微微上挑,像工笔勾勒的墨痕,在暖阳下透出琥珀色的流光。
鼻梁高挺的弧度堪堪停在她眼前三寸处,薄唇似笑非笑地抿着,下颌线如寒刃出鞘。晨风掠过时,他广袖上银线绣的云纹便粼粼地漾,晃得人眼花。
顾如玖浑身一颤,慢吞吞地转过身,正对上容澈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他眉峰微挑,眸色如寒潭映月,明明没什么表情,却让她瞬间怂成了鹌鹑。
明明大师兄长得这么俊逸非凡,怎么她一看就应激呢?呜呜呜……”大、大师兄……”她干笑两声,悄悄往苏雪歌身后挪了半步,”那个……兔子它……”
话音未落,韩宝儿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手里还拎着那只罪魁祸的灵兔——小家伙嘴里鼓鼓囊囊,正嚼着半片金灿灿的叶子,赫然是容澈精心培育了几年的金霞兰!
韩宝儿像一阵旋风般冲了过来,裙角翻飞间带起几片落叶,手里提着那只圆滚滚的灵兔,小家伙后腿还在空中扑腾,三瓣嘴却嚼得欢快,金灿灿的汁液顺着胡须滴落——正是容澈那株养了整整五年、每日以灵泉浇灌的金霞兰!
韩宝儿哭丧着脸,两根手指捏着灵兔的后颈皮,把它拎到容澈面前。那兔子还浑然不觉大祸临头,红宝石般的眼睛无辜地眨巴两下,毛茸茸的爪子间赫然夹着半片残叶,叶脉上流转的金光正以肉眼可见的度黯淡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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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如玖分明看见大师兄额角青筋跳了跳,那双向来含笑的凤眼微微眯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他缓缓抬手时,袖口银线绣的流云纹都跟着绷紧了,修长手指悬在兔耳朵上方三寸处——突然屈指弹了个清脆的脑瓜崩。
空气瞬间凝固。
顾如玖只觉得背后一空,转头就看见苏雪歌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衣袖,甚至优雅地往旁边又退了半步,裙摆上的银蝶暗纹在阳光下闪闪亮,端的是仙气飘飘、事不关己。
她瞪大眼睛,无声控诉:师姐,你卖我?!
苏雪歌唇角微扬,指尖轻轻拂过鬓边碎,眼神温柔似水,传音却干脆利落:”师妹,死道友不死贫道。”
顾如玖瞪圆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家师姐竟能顶着这样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模样,说出如此丧心病狂的话。苏雪歌甚至还在袖中暗掐了个诀,让裙摆上的银蝶暗纹流转得更飘逸了些,端的是仙姿玉骨、纤尘不染。
顾如玖:”……”
很好,同门情谊,今日正式宣告破裂!
容澈缓缓抬手,指尖轻轻捏住她的后衣领,声音凉凉:”顾如玖。””在、在呢……”她缩了缩脖子,欲哭无泪。”解释。”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已经像只树袋熊般挂在了容澈的胳膊上。容澈身形一僵,垂眸就看见小姑娘仰着脸,睫毛扑闪得像受惊的蝶翼,眼角还故意挤出两滴要掉不掉的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