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秀蒨登时急了,“那么些银子,去哪儿啦?”
蒋轮悠悠道:“为你弟弟请名,少不得上下打点。”
“礼部那几个官儿用得了许多银子?”
“王爷虽远在湖广,可这朝廷内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内阁六部科道言官俱要广结善缘,我只愁银子太少,莫说现在没有,就是有,也不会给你去填那无底洞。”
“怎么说无底洞?我平日里也没花几个府里银钱,就看在我为弟弟请名求太后恩典的份上,讨个几万两也不算过吧?”
蒋轮挑眉乜了她一眼,不一言,朱秀蒨垮着小脸卖惨道:“哎呀舅舅,非是甥女硬要邀功,只是不还了这笔欠账,蒨儿在人前抬不起头来,连累兴王府也丢面子不是?”
“这却不用你来操心,丁大人若真想要这笔账,待我等回了安陆,自当双手奉上。”
“等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朱秀蒨只想立即把银子甩到丁寿脸上,再和他一笔一笔算清旧账,回安陆得到什么时候,等等……
“舅舅,我们要回去啦?”
“我早上原本就要对你说的,京城里事情办得差不多了,你明日向宫里贵人谢恩辞行,咱们即日返程。”
“不,我不走!!”朱秀蒨跳起来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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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地界,强人横行,当街袭击朝廷命官,你们锦衣卫到底管是不管!!”
杜星野的签押房内,桂勇捶桌咆哮,状欲吃人。
“桂兄,咱有事坐下说可好?你这样大呼小叫也于事无补……”杜星野好言劝说道:“小弟这里倒是无妨,可若惊扰到上峰,连我也要吃罪!”
“老子昨夜里险些被人当街斩杀,如今叫上几句都不行啦!!”
桂勇如今心火正盛,哪里听得进劝,大明开国第一场武科殿试,名列头甲何等荣耀,他偏失之交臂!
若真技不如人也就罢了,可扪心自问,若是在巅峰状态,何惧韩玺、杭雄两个黄口孺子,究其本因,都是昨夜那不知哪里冒出的两个混账凶徒作怪!
越想越是窝火,桂勇出了宫门,便去寻兵马司的晦气,兵马司官卑职小,自不敢得罪他,可也打得一手好太极:先是道歉赔礼,自承无用,随后说现而今城内外捕盗治安俱听巡捕营调派,巡捕营正自扩编,人才济济,兵强马壮,桂大人若想尽快逮拿贼人,报仇雪恨,不妨直接找他们报案。
桂勇如今只想尽快逮到那两个狗杂种,剖腹挖心,息却心头之恨,便也真得来找杜星野,巡捕营并没有独立衙署,杜星野依旧在锦衣卫衙门内办公,二人在宣府办理车霆案时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旧识,听得他来,急忙迎入,又听他说起夜遇歹徒袭击,这可非同小可,堂堂三品武官,深夜遭袭,这都足够上达天听了,急忙问询详情。
“桂兄是说,那两个强贼制住你后便自行离去?”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桂勇在颈间比划着。
“言语中可透出什么线索?”
桂勇拧眉思索,“除了什么”差不多了“、”不像装的“等不着四六的屁话,没旁的了。”
“可有财物失窃?”
桂勇摇头,“这却没有。”
“那可有人证在场?”
桂勇恼道:“深更半夜的,听到有人当街争斗,两边百姓关门闭户还来不及,哪来的鸟人证!”
杜星野咧咧嘴,“桂兄啊,夜半三更,强人蒙面,一不求财,二不害命,三言两语,踪迹全无,你说这案子教我何处拿人?说出去又有谁信啊!”
桂勇跳脚怒道:“你当桂某胡言乱语,欺瞒你不成?!”
杜星野心里还真是这般想的,午门较技的结果他也得到了消息,只当是桂勇输给几个小辈面子上下不来,生造出两个莫须有的高手来给自己开脱,不过人活一张脸,杜星野纵然自忖猜出桂勇心意,也不好明言,哂笑道:“桂兄息怒,兄弟没这意思,听闻你今日得中武科二甲传胪,乃是一件大喜之事,小弟作东,为你摆酒庆贺……”
“庆贺他奶奶个腿儿,不把那两个狗杂种抓出来碎尸万段,我桂勇誓不为人!”不提比武的事还好,一提起来桂勇顿时火冒三丈,再也劝说不住,大叫大嚷。
“嚎丧呢?不晓得爷昨夜里没睡好嘛,连打个盹儿都不让消停!”签押房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人怒气冲冲闯了进来。
白日里在衙门睡觉躲懒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肆无忌惮,杜星野非但不敢多话,还急忙离座垂手肃立,连方才还大吼大叫恨不得要掀了房顶的桂勇也偃旗息鼓,老实巴交的向来人行礼赔罪。
“卑职适才无礼莽撞,惊扰大人,还望大人开恩恕罪。”
“桂勇?”来人微诧,“你来此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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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昨夜里被两个人围攻,对方不求伤人,只是将你累得筋疲力尽,便全身而退?”丁寿靠在椅子上,歪着脑袋眄视桂勇。
桂勇此时再不敢张狂叫嚣,老实道:“是。”
丁寿微微颔,这事有点儿意思了,如果真和自己料想一样,那昨夜客栈中那怪人行径也解释得通了……
见丁寿若有所思,桂勇生怕他不信,急忙道:“大人,这事听来荒谬,但末将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点欺哄之处啊!”
“知道了,老杜,将这案子记下,这事归我锦衣卫管了。”丁寿吩咐道。
杜星野躬身领命,桂勇万分欣喜道谢。
丁寿起身,拍着桂勇肩头道:“尚义啊,你也是在边地历练过的,眼光放长远些,区区一个武状元丢了有什么打紧,你属四卫营禁军,想要在御前露脸,何愁没有旁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