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魄又哪里比得过上蹿下跳的方御史呢。”她笑意盈盈,故意说了这么一句。
“大胆昭阳。”方御史气的胡子都翘了起来,“老臣不过是提醒公主谨言慎行,一番好意倒是成了驴肝肺,不管怎么说,公主一介坤辈公然谈论国事,可知已然犯了僭越之嫌。”
僭越之嫌?
苏娘一脸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她还需要担心这个吗?
要说僭越早就僭越了,不然身为公主的她怎么会在朝堂之上占据半壁江山?
若她愿意,大可带着她的兵马动一场玄武门之变,来个不成功便成仁。
之所以按兵不动,一方面是她还未做好部署,另一方面便是朝堂被士族把控,国库空虚,天灾不断,眼下兵变无疑会置蓝国于雪上加霜,为此还会让外敌有可乘之机。
只是,她不吭声,却有那么一个人最是受不得她吃瘪,还是在这么一个半截入土的老头嘴下吃瘪。
“公主身为陛下唯一的亲眷,不过是着急为陛下分忧,朝堂之上若不谈国事,难不成像某些小人得志终日只知道挑拨离间?”姬墨舒瞧着方御史,眼含挑衅。
苏相告老还乡,陛下还未立丞相,魏家又向来中立,方御史便成了殿前红人,虽不是宰相,却胜似宰相。
“姬丫头。”若说面对公主还有几分顾及,方御史显然不会给姬墨舒任何脸面,他直言对方是个丫头,在他眼中姬墨舒也确实是个丫头,未及弱冠,毛都没长齐,小孩子懂什么,像去年那个状元郎般,去穷乡僻壤之地当个闲散县令不就好了,非要过来掺和大人的事。
“是。”出乎意料,姬墨舒坦然承认了自己是个丫头,“晚辈年少,言语冲撞了御史大人,还望御史大人海涵。”
“你个臭丫头,别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与公主的好事,你就是只瘌蛤蟆……”
方御史正要把从姬氏父子口中听说的公主与姬墨舒的闺中丑事抖落出来,一声“够了”形如天降硬是把到嘴边的话塞了回去。
太和帝愠怒瞧着方御史,这是要把皇家丑事弄得人尽皆知吗?
“方爱卿倒是对皇家的事了如指掌呀。”
“没有,臣不知。”方御史暗骂自己一时失言,忙跪地道歉,“陛下恕罪。”
“哼,不成器的东西。”太和帝收回视线,对沉迷看热闹的大臣说,“今日上朝是为了说西北灾情一事。”
西北灾情?
苏娘下意识看向姬墨舒,姬墨舒却也在这时抬头看她,都从对方的眼中瞧见了困惑。
只一个照面,苏娘心底便有了猜测,来者不善呀。
“去年西北遭遇了旱灾,眼下隆冬刚过,不日后还得倒春寒,届时若是饥民暴乱势必影响西北战线的稳定,朕准备开仓赈灾,需要专人运输粮草至西北赈济灾民,补充边境兵马。”太和帝说完便不再说话,目光瞧着的却并非是文武百官,而是姬墨舒与苏娘。
姬墨舒捶着脑袋,几率丝垂落下来,正巧敛下了她的眉目,叫人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苏娘倒是表现的云淡风轻,好似早已料到,沉吟片刻便有了打算。
然而,正当她准备开口领旨,却有一个声音比她更快响了起来。
“微臣自请护送粮草前往西北赈济灾民,以将功补过。”姬墨舒抬起头时脸上已然只剩认真,殊不知她的话却让苏娘一转云淡风轻的姿态,转而如临大敌。
苏娘忙说,“不可,护送粮草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姬郎中眼下身体欠安,又如何能担此大任?”
太和帝托着腮,饶有兴致瞧着苏娘,“那不知皇姐有何高见?”
“本宫愿意亲自护送粮草赈灾,以安民心。”
她的话刚刚落下,便有许多大臣一头雾水,“这不妥罢,公主乃千金之躯,如何受的住车马劳顿?”
“是呀,此乃关乎国家稳定的大事,还望陛下三思。”
“大家不必劝了,本宫乃陛下在京的唯一亲眷,于情于理都该为陛下分忧,若本宫都不能担此大任,试问各位还有何人能担此大任?为保蓝国江山稳固,本宫在所不辞。”苏娘打断了还要出言相劝的臣子,直接把话说到这个份上。
“既然如此,那此事便交予皇姐了。”太和帝等候多时,便爽快的答应下来。
“苏娘。”姬墨舒用只有两人才听得见的声音轻唤了声,苏娘却充耳不闻,又接着说,“姬郎中已经在皇宫疗养一月,身体稍安,望陛下批她长假,回家细细疗养。”
太和帝点点头,没怎么犹豫便答应下来,“姬郎中治理青州有功,如此便算将功补过,回去调养罢,养好身体再到兵部报道即可。”
“谢陛下。”
“退朝。”
伴随着太监扯着嗓子的一声‘退朝’,姬墨舒与苏娘一前一后的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当日,苏娘便命人收拾行李,竟是立刻便让她离宫。
站在宫门前,依旧是白雪皑皑,红漆映阳,只不过从千里单骑换作了双人一车。
姬墨舒瞧着有条不紊指挥宫女把一箱箱御用药材搬上马车的苏娘,萦绕着心头的愁绪再次到嘴边,思虑片刻,朱唇蠕动着,微微轻合,却终归是缄默下来。
她知道,苏娘在履行对她的承诺,竟是真的做到了让她全身而退,自此分别,她们或许便形同陌路。
明明是她自个儿做出的决定,眼下却又心生不舍。
姬墨舒并未动,她只是安静的瞧着苏娘,墨色深眸中沉疴深邃,不见他影,全然都是那人的一举一动。
记不清多少次她也一直这么注视着苏娘,却没有一次如眼下这般让她不舍,缘分终归是到了底。
分别在即,她把自己的行囊背上,提步来到心上人身边。
“我要走了,你有什么需要交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