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要你和他走得这样近的吗?”
“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和我又有什麽关系?”
“造成今天这一切,到底怪谁?”
此後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闻命把家里所有有棱角和伤人的东西都撤了,时敬之把唯一的钢笔捅进了他的胸膛,几乎捅了个对穿。
闻命把时敬之一把推到桌边,力道大得清晰听见骨头“咔嚓”的脆响。
此後时敬之脱了力,他挣扎着向外爬,力竭声嘶被人拽住,看着眼前的门越来越远,又被闻命一点一点,拖回了无比昏暗的卧室。
闻命坐在床边,非常体贴地给他擦拭浑身滚烫的身子。
他似乎总是在照顾他。
在很长很长一段时间里,闻命都在怀念照顾时敬之的那段光阴。
虽然说起来特别戏剧化,但是时敬之很好地填补了他的空白,甚至满足了他对高高在上的文明社会,最为美好的想象。
那些存在于空中楼阁般的世界中,闪闪发光的东西,就这样被他藏起来。
他曾经觉得,哪怕他脾气差劲,任性丶专横,冷若冰霜,沉默拧巴,他也心甘情愿去当一个忠实仆人。
但是後来感觉就变了。不够,还是不够。他烦透了时敬之永远旁观芸芸衆生的悬浮感,那个人永远那麽招人,拥有各个阶层丶各个年龄段的崇拜者,所有人都在崇拜他的光辉丶荣耀的事业,和他攀谈高尚情操和伟大人格,只有自己,心生恶念,沾染一身难耐的罪过。
他再也不想当一个格格不入的撞入者,被排斥在社会之外,只能遥遥听着别人讲述他令人刮目相看的壮举。
时敬之依然无法想象,闻命到底有多麽可怕,多麽无耻,一种燃烧的折磨笼罩了他。
原本他是个,纯真而正直的人。
现在他被折腾得半死不活。
闻命摸着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数过去。他觉得时敬之很斯文秀气,还有种矜贵自持丶礼貌克制的漂亮,他第一眼就蛮喜欢他。
干干净净的,那样让人喜欢他。
他又摸到了时敬之手指上的那道疤痕。
时敬之睡不好,如同夜游般胡乱的拍,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低泣。
闻命靠近过去,轻轻把他环绕在胸前,又继续摆弄着他的手指,逆着光瞧。
这是时敬之为他留下的疤痕,他心里涌出一种纯粹的快乐。
紧接着,又是大股大股的愤怒与愧疚,还有复杂的怜悯。
他忍不住低头亲吻他的疤痕。
你爱好多人,可是你并不在意我的,对吧。
你会为了红灯区意外死亡的楼凤落下眼泪,你爱衆生,爱这个世界,可是你并不……
你并不………
闻命这样想。
他经常有种模糊的错觉,比起冷淡伤人丶气势汹汹的时敬之,他偶尔会在时敬之身上看到一种纯粹的丶稚嫩的丶阴郁的诗意。那种感觉柔软而舒适,如同海潮漫溢过来,温柔地包裹住他。
哪怕他总是猝不及防的,伸出利爪,在闻命身上划出斑斑伤痕。
让他火大丶愤怒丶耻辱,可他还是……
他紧紧抱着他的身体,又轻轻在他的指尖抚摸一下。
他看着时敬之白皙丶柔嫩的手指,只在写字的手指附近看到了薄薄的一层茧,连薄茧都带了层学识高深的朦胧感。
和他这种寒的丶冷的丶畸形丶怪异的丶饱受海浪之苦长满老茧的手完全不一样。
*
我……
我到底应该怎麽做?
那样遥不可及,隔着天堑。
他心中涌出一种隐秘的丶怎麽追也追不上的无力感。
不管他努力多久,奔跑多快,都没有办法追上他的背影。
*
那样耀眼的丶骄傲的丶璀璨的——
像他们这些人,可以随时抽身而退,没有任何损失。家族联姻,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