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把高跟鞋脱下来,破皮之处便更明显了。
宋知遇沉默地盯着伤口看了一瞬,贴创口贴的动作越谨慎。
两只脚都贴好,他一抬起头,就看到她托着腮凝视着她,笑意盈盈。
宋知遇看着她嘴角的笑,才后知后觉现,这个女人看向他时,眼里似乎总是带着笑意。
即使他冷言冷语、误会质疑,她也依旧一副温温和和好脾气的样子。
现在脚上的伤也是为了帮他才造成的,可她从始自终没有一句责怪抱怨。
宋知遇心有疑惑有内疚有感激,却又不善于言辞表达,更不知如何说起,只能归于沉默。
回程的路,他主动提出载她。
沈来寻仍旧有些不放心,像刚刚他独自去要创口贴时一样,又用那沉静思量的眼神看了他片刻才答应。
天色黑沉沉的,外头的车辆行人稀少。路灯昏黄,街道两旁的梧桐叶簌簌作响,伴随着老旧的自信车的吱吱呀呀。
两人位置颠倒,沈来寻安静地坐在他身后,不似来时话那么多。
宋知遇细细思考一番便想明白了,来时她问来问去是怕他难受,有意分散他的注意力。
她所作所为……都是在帮他。
可是,为什么呢?
她,究竟是谁?
(♀)
宋知遇不说,沈来寻还真没注意到自己的脚磨破了皮。
她坐在台阶上,看着宋知遇半跪在她面前想要替她贴创口贴,手都伸出去一半了,偏偏又怕冒犯了她,非得问一句:“我帮你弄?”得到她肯定答复后,才碰她的脚。
她不由得想笑。
在这一点上,宋知遇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刻在骨子里的温良。
分开的那七年里,沈来寻曾一度怨恨他那藏在深处不可磨灭的道德枷锁,可后来她现,她所爱的也正是那一份温良。
她能看出,宋知遇帮她贴创口贴,不仅仅只是帮助,更是表达歉意和感激。
他已经明白,今晚的一切,并非她所为。
不过,三十岁的宋知遇尚且都不善于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更别提眼前这个十六岁的少年了。
沈来寻心知肚明,所以在宋知遇提出回程的路他来骑时,她并没有拒绝。
同时也还是那句话,她充分相信宋知遇的判断决策能力,他对他的身体有数,而沈来寻对他有数。
本以为要一路沉默回去,没想到半路上,宋知遇突然问:“为什么?”
沈来寻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为什么?”
宋知遇说:“为什么要帮我?”
沈来寻不答反问:“怎么,终于相信我不是坏人了?”
宋知遇无言,盯着前方的道路。
沈来寻笑了笑:“我…………”
“对不起。”
宋知遇开口。
沈来寻愣住。
从那生硬无比的语气就能听出,这是个鲜少低头认错的人:“你不是坏人…………今晚是我误会你了。在酒吧里的对你说的那些事话、做的那些事,也都是我不对。”
道歉的话说出了口,感激的话似乎就更好顺之而出了:“也…………谢谢你今天帮我。”
沈来寻听着他极其不熟练的道歉和感谢,十分新奇惊喜,更是意外于他的坦诚。
他骑得不算快,但至少比沈来寻快,说这话时他们已经回到了酒吧门口,那家便利店依旧亮着灯。
他从车上下来,稳稳扶着车身,好让沈来寻能继续坐在后座。
“沈小姐,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是也很困惑。”他站在她面前,神色已经完全恢复平静,十分有逻辑地绕回最初的问题,“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我们明明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
沈来寻心里重复了一下这四个字,从车上跳下来,重新将鞋子穿上,笑眯眯地说:“先把车还了吧。”
他们顺利还了车,沈来寻的红色玛瑙耳钉也要了回来,却并没有急着戴回去。
宋知遇买了一杯热饮一杯冷饮,他将热的那杯递给沈来寻,两人肩并肩靠墙坐在便利店外的长椅上。
店家卖完这两杯就打了烊,远处的路灯成为了唯一的光源。
沈来寻问他:“还难受吗?”
宋知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