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之翎在看到信封的瞬间便觉得熟悉,这是北疆常用的信封,纸面糙且难吸墨,刘丹彤被一个西域商人骗,花了几倍价钱买了这种廉价信封回来,自此谢兆和写信便只用这种信封。
玉问泉将信封翻过来一看,上面写着谢兆和的名字,她愣了愣,将信递给谢之翎。
谢之翎接过信封,低声道:“是父亲的字迹。”
两人看着满满一盒子的信,心中各有所想。
玉问泉犹豫要不要拆开看,毕竟这也是谢之翎父亲写的信,若是他不愿意打开,自己便不能随意开。
“你看吧。”谢之翎看出玉问泉脸上的纠结与好奇。
于是玉问泉不客气地拆了信封,展开信纸看了起来,越看眉头蹙得越深。
“这。。。。。。”玉问泉将信纸递给谢之翎,道,“我爹和谢叔叔早就发觉军饷有异了。”
谢之翎闻言,脸色一变,忙看起信来。
信中谢兆和多次提起军饷之事,玉丰探查後得知,户部账上拨出去的军饷能到北疆的不足十分之一,可在玉丰在查过兵部与户部後却一无所获。
“据这些信件来看,军饷之事户部与兵部都不知晓。。。。。。”玉问泉将信件一一拆开,分析道,“军饷层层下发,出京城後便难以追踪了,可这样多的官银在民间是定会被发觉的,所以这些银子定是在京城时就已被拿走了。。。。。。谢叔叔疑心是军器监。”
“军器监?”谢之翎想了想,道,“近年来盔甲兵器发放并无异常。。。。。。”
“与北疆士兵相关的,除了兵部丶户部,便是下发武器的军器监,有人向军饷下手且不被人察觉,胆子大了,怎会放过军器监这样的肥肉呢?”玉问泉道,“除非。。。。。。这军器监本就是为私吞军饷而做的幌子。”
“改天我去军器监查一下。”谢之翎蹙眉道。
玉问泉点点头,又出言提醒道:“暗查,小心被人发现。”
“嗯。”谢之翎应声。
玉问泉又在书房转了一圈,对私印被窃一事还是毫无头绪,此人做事干净利落,并未留下痕迹,想来韩仕佳也是花了大价钱。。。。。。
她转身,正要叫上谢之翎离开,却见他正抱着盒子盘腿坐在地上看那些信,脸上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谢之翎。”
谢之翎闻声擡起头。
玉问泉不自在地抿了抿唇,道:“带你去个地方。”
于是谢之翎低头将信件整理好,揣入怀中同玉问泉出了书房。
一路往东,又穿过了几个院子,玉问泉停在了一处院子前。
谢之翎擡头去看——朝阳苑。
“这是?”
玉问泉踏入院子中,答道:“这是谢叔叔的住所。”
谢之翎张望着观察,这院子看着像玉府其他任何一处一样,虽也落着灰,但能看出在封府前是会被精心打理的,与府中其他地方的荒旧程度相当。
“进来看看吧。”玉问泉说着,推开了屋子门。
前厅桌椅上都落了灰,正前方的墙上挂了一副画。谢之翎走上前,将画微微掀开,果然看见了一个极不显眼的小机关,他擡起手,随着“咔嗒”一声,画後的小暗格打开了。
玉问泉好奇地走过去,见谢之翎从暗格中拿出了一只小拨浪鼓——是了,谢兆和离开京城时已将所需物品都随身带走,暗格中怎会有什麽重要的东西呢。。。。。。
“咚咚咚”。
谢之翎摇了摇拨浪鼓,从他记事起便没玩过这些精致的玩意儿。
在北疆,有天丶有地丶有戈壁丶有草原,他玩过鸟丶玩过虫丶玩过岩石丶玩过泥巴,却独独没玩过这些城里才有的精致玩意儿。
先前有人从京城给远在北疆的亲戚送了拨浪鼓来,谢之翎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他没见过这种会“咚咚”响的东西。
彼时他捏着一把杂草,玩得全身灰扑扑地站在那家人门前看着。那家人见有个孩子在门前看,便招呼他进去玩。
谢之翎进门後便盯着那拨浪鼓不放,主人家拿给他玩,他却不要,只问了是从哪儿买的,听说是从京城送来的後,他便不看了。在主人家喝了一碗热水,又疯跑着出去玩了,从未向谢兆和与刘丹彤提起过此事。
如今谢之翎低头看着手上已有些褪色的拨浪鼓,心中发酸——原来我也曾有过这样精致的玩具。。。。。。若我那时向爹娘提起,他们会让玉叔叔从京城送拨浪鼓来北疆吗?
拨浪鼓这种在京城司空见惯的玩具并不能引起玉问泉的兴趣,她背着手跟在後面,等着谢之翎四处看。
过了前厅便是卧房,床边放着一架木质摇篮,谢之翎伸手擦了擦摇篮上的灰,发觉这摇篮十分坚固,但上面却布着磕痕,看着又新又旧的。。。。。。
“这是我的摇篮。”玉问泉开口道。
谢之翎转头去看她,眼中盛满了疑惑。
玉问泉解释道:“娘说我出生时,谢叔叔给我做了这摇篮,後来我不用了,你又出生,于是便拿来给你用了。”
谢之翎又转头去看那摇篮——难怪看着又新又旧的,新是因为足够结实,旧是因为里面已经躺过两个小孩了。
谢之翎将摇篮旁的小衣箱打开,原以为里面会空无一物,没想到摆满了孩子的衣裳,只不过。。。。。。
他拎起一件衣裳抖开看了看,这分明是小娘子的衣裳。
“这些也是我儿时穿的,谢叔叔说小孩子都能穿,便要了来,不过好像没等你长到能穿这些,他们就带你去了北疆。”玉问泉道。
谢之翎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没来得及穿。。。。。。
他正要说什麽,屋外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一时间两人都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