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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升起,谢鸢一时竟不知道自己该是个什么情绪。
有不知所措的愣怔,也有难以抑制的隐秘欣喜,心中的大石头好像又收回了棱角,只是不够彻底,那些没能消失的尖刺,随着心跳加速,又刮出几分烦躁和恼怒。
叫他不要太自作多情。
楼明岚走过来,将加了冰块的水杯递过来。
玻璃杯的凉意让谢鸢清醒了一些,他说:“我这是热的。”
楼明岚动作一顿,见谢鸢这样嘴硬,觉得好笑又觉得无奈。
“嗯,你热的。那你气势汹汹地半夜敲我房门,把我屋里点香的人赶走,就是让我看看你热出来的一脑门青筋,一脑门汗?”
谢鸢:“……”
“抱歉,是我没注意时间。”谢鸢干涩地提起嘴角笑笑,“那明天再说,我先走了。”
楼明岚这会儿是真的有点生气了,可他看着谢鸢仍然红着的一张脸,又心软了,舍不得把人逼太紧。
“站着。”
谢鸢停住脚步,楼明岚没好气地说:“不是说工作紧急吗?过来说我听听。”
随后他转身径自走到沙发坐下,谢鸢只好跟过去,在他对面坐下,拿出手机找到樊山发来的文件点开给他看。
“这是初步拟定的收购合约,除了泰通支付的部分还没确定,其他的基本都已经谈妥。”谢鸢说,“比预估价格低一些。”
楼明岚接过翻了翻,问他泰通支付那边是什么情况。
谢鸢没有隐瞒,直言泰亚有位股东不同意,产生了分歧。
“我托人调查过了,那个叫汤森的股东,是河岸赌场的隐形的控制人之一,我猜他不同意卖掉泰通支付,很可能是因为他不仅依赖泰通支付给河岸赌场提供线上交易,还暗中搭建了跨境网赌的通道。”
谢鸢顿了顿,又道:“河岸赌场有合法牌照,但肯定不包括网络赌博,所以我认为,应该放弃泰通支付,这对收购泰亚没有益处,只有隐患。”
更何况嘉逸旗下本来就有更全面更稳定受众也更广的逸支付,没必要非要用涉及非法赌博的泰通支付。
在谢鸢提到跨境网赌的时候,楼明岚翻阅的动作就已经停下,等到谢鸢说完他的建议,楼明岚抬起眼皮看向他,沉吟片刻道:“如果我说不能放弃这部分呢。”
听见这话,谢鸢并没有意外,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确定感。
“不放弃也可以,我会继续跟汤森那边交涉,”谢鸢提议道,“或许可以试试不完全接管,只是拿到一定的调阅权。”
楼明岚倏地眯起眼尾,总是温柔的眼神压出几分审视的锐色。
谢鸢心头一跳,涌出复杂情绪,被防备的不满,又或者是得到结果的了然,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只是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过须臾,楼明岚又弯起嘴角,颇有几分无奈似的问了一句:“你知道什么了?”
谢鸢做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嗯?什么?”
楼明岚不满似的皱了皱眉,前倾身体靠近。
谢鸢不自觉屏住呼吸,随后眼前模糊的白色闪过,脑门又让手机敲了一下。
“你是鸭子变的吗?”楼明岚无语道,“全身上下嘴最硬。”
那倒也不是,那什么也挺硬的。谢鸢在心里想。
楼明岚坐回去:“刚才不是在试探我吗,试探出什么了?”
谢鸢:“……”
“我猜也瞒不住你,”楼明岚把他的手机放回茶几上,看着他说,“有你什么想知道的,可以直接问我,不用这样试探。”
那你干吗一直试探我。
谢鸢直勾勾地盯着楼明岚,目光露出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凶性。
直到楼明岚幅度很小地挑了下眉稍,谢鸢飞快地眨了下眼睛,敛去情绪,开口问:“你绕一大圈收购泰亚,是为了泰通支付。为什么,它和逸支付之间有关系?”
“算是吧,”楼明岚叹息似的说,“去年年底,梁瓷收到一份匿名举报文件,说是逸支付财务部某个组长涉嫌贪污,转移公司资产,附录拍照留存的季度财报,里面有几笔大额跨境交易备注模糊不清。
“那组长是堂姐一助的弟弟,设计集团高层,所以我让人暗中去查了,结果是那组长各方面都没什么问题,而财务部提交的财务报表也没有那几笔跨境交易。组长复职,这事儿原本应该结束,可没过多久,他又突然公开举报另一位组长挪用公款,附录一份不明现金流账单,经过核查,那账单是真的。”
看起来好像是两个竞争对手互相举报,事实上,楼明岚早在上一次就察觉到逸支付财务部提交的财务报表有修改痕迹,顺势派赵成过去调查。
明里暗里花了三四个月时间,才终于摸到一点线索,诸如没能完全清除掉的跨境交易记录,收款方是从未和嘉逸有过合作的泰通支付,并且逸支付的支付系统曾被植入额外代码,用于和泰通支付的系统对接。
不过这些都没有实质性证据,也没找到这么操作的人,但可以肯定,泰通支付和逸支付存在楼明岚不知情的交易,避免打草惊蛇,楼明岚让赵成收手,顺势以技术故障,和某员工利用职务挪用公款结了案。
随后又暗中将矛头指向了泰通支付,希望利用收购掌握数据流来查清楚这件事儿。
“你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收购是为了拿到证据,”谢鸢皱着眉,想到在赌场见到的褚锡,思索着开口,“是世峰的人?”
逸支付作为嘉逸最关键的子公司之一,除了为嘉逸自家服务,还向世峰总部以及津世峰提供技术支持,支付平台的搭建。且经过股权置换,世峰集团对逸支付是有一定的控制权的。
楼明岚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可能和他有关,也可能和他无关。”他没有说他已经查到这事儿和技术部总监有关,而这个总监是郑焕从总部下派过去的。
逸支付这个蛋糕,是从楼家内部开始被蚕食的。
就像谢鸢说的,太有钱不是什么好事,多得是表面秀丽,内里肮脏的龌龊。
谢鸢闻言神情凝重,皱眉沉思着,想到在河岸赌场出现的褚锡,又想到同样在那里出现的郑明东,以及后来又在餐厅出现的寸头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