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女郎闻言惊出一身冷汗:“是我糊涂了。”
“今日与姐姐说这些,并非要你弥补。”郁澜握住她冰凉的手,“只是盼你日后行事多些防备。”
想到前世魏知虞嫁入国公府后,因性子温软被那些姨娘算计得郁郁而终,她眼眶发酸:“这深宅大院,总要有个能镇得住的主母。”
“可你现下要如何是好?”魏知虞反握住她的手。
“暂且无妨。”郁澜深吸一口气。算着前世记忆,裴戬明年开春便要率军出征,届时自有与他周旋的筹码。
眼下只能暂且隐忍。
秋猎最后几日,郁澜推了围猎,日日跟着顾辞习箭。
前世苦练的底子尚在,不过五日,已能从射靶到猎兔,甚至能射下低空盘旋的雀鸟。只是每夜都要用热巾子敷半个时辰手腕,方能缓解酸胀。
偏生当着顾辞的面,她总要装出柔弱模样。今日特意换了件鹅黄窄袖短衫,搭着月白撒花裙,发间只簪两朵玉兰绢花,瞧着像是哪家踏青的娇小姐。
“顾公子怎的不去猎场?”她放下竹弓拭汗,“圣驾跟前露脸的好机会呢。”
顾辞正擦拭箭镞,闻言抬眸:“四小姐不也没去?”
郁澜语塞。她哪敢去?裴戬日日带着亲卫在猎场巡视,躲都来不及。面上却柔声道:“我这点三脚猫功夫,去了平白惹人笑话。”
“前日习骑射,四小姐总借故躲开。”青玉扳指在箭羽上轻轻叩击,“可是厌烦与顾某共处?”
这话问得直白,倒像是受了冷落的新妇。郁澜耳尖发烫,慌忙摆手:“怎会?只是。。。只是怕耽误公子正事。”
话音未落,忽见顾辞唇角微扬。
他本就生得清俊,此刻笑意如初春融雪,衬得眉间朱砂愈发明艳。郁澜一时看痴了,暗骂自己没出息——明明是她要拿捏这桩婚事,怎的反被美色所惑?
顾辞收弓入鞘,望着靶心残留的箭羽道:“四姑娘的准头精进不少,射艺考核当无大碍。”
郁澜擦拭着扳指上的汗渍:“顾公子与裴世子的箭路倒有几分相似。”
“师出同门。”顾辞解下护腕,“我们的箭术皆承自辛夷舍吾。”
郁澜眸光微亮:“早闻辛夷前辈大名,若能拜会……”
“待来日得空,我带你去太白山会会他老人家。”顾辞忽然转身,目光灼灼落在她发间玉簪上。
这话已逾了寻常交情,郁澜指尖蜷进掌心。她虽不排斥与顾辞往来,却未到谈婚论嫁的地步。
青年才俊最擅粉饰太平,纵使顾辞眼下瞧着品性端方,焉知不是冲着晋国公府的权势?
“时辰不早,该回营了。”她揉着酸胀的腕子岔开话头。
顾辞默然替她收拾散落的箭矢,玄色箭囊理得齐整。郁澜瞥见他袖口磨出的毛边,又悄悄在心底添了半分好感。
两人一前一后往营地走,正撞上狩猎归来的仪仗。
郁澜避让不及,只得跪在尘土里:“圣上万安。”
景仁帝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少女低垂的脖颈。春阳透过柳枝在她月白襦裙上洒下碎金,倒比御花园新贡的绿萼梅还清艳三分。
六皇子墨哲握缰的手紧了紧。
“臣女晋国公府郁澜。”她伏得更低,发间珠钗纹丝未动。
“原是承年家的丫头。”景仁帝朗声笑道,“论辈分,朕该唤你外祖母一声表姑。”
郁澜额角渗出冷汗。嘉庆长公主与今上何来血缘?不过是先帝夺嫡时外祖母押错了宝,这些年避居江南罢了。此刻,却只能恭顺唤道:“表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