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戬策马疾驰,惊起满林寒鸦。循着断续的马嘶声拨开藤蔓,只见两个女郎裹着貂裘蜷在青石上。
东陵公主抱着空酒坛嘟囔梦话,郁澜发间还别着他早晨见过的紫藤花。
裴戬望着瘫在草垛上的两个醉鬼,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正要转身唤随从来抬人,忽听得一声细若蚊呐的呼唤:“夫君!”
火折子的幽光里,郁澜支着身子坐起。
金丝蝴蝶钗歪斜挂着,左颊还印着锦缎纹路,偏这狼狈模样反衬得眉眼愈发潋滟,像被雨打湿的海棠。
“郁四姑娘的箭术到底师承何人?”他蹲下身趁机逼问,火光映着少女蒙着水雾的眸子。
“你呀。”郁澜歪头轻笑,酒气混着女儿香扑面而来。
裴戬指尖叩着剑柄:“我为何会教你?”
“因为……”她忽然贴近,温软唇瓣擦过他耳垂,“你想同我困觉。”染着丹蔻的指尖划过他喉结,“每次欢好完就翻脸,比勾栏里的相公还薄情。”
火星子啪地爆开,裴戬霍然后退。
这女人,在说什么胡话!
少女却揪住他玄色衣襟,泪珠扑簌簌滚落:“我咽气那日,你定在放鞭炮庆贺罢?”
“荒唐。”裴戬甩开柔荑冷笑。即便真有前世,他堂堂端王世子岂会娶她这么个病秧子?更遑论被美色所惑。
“好冷……”信号焰火冲天而起时,郁澜正蜷成团发抖。
裴戬解下狐裘扔过去,却被她顺势拽住手腕。
“四姑娘请自重。”裴戬扣住她不安分的手,却摸到腕间狰狞疤痕——似是陈年旧伤。
“假正经。”郁澜醉眼乜斜,“上回在汤池泡鸳鸯浴,不玩得挺开心吗?你个滥情的家伙!”
郁澜自顾自地念叨着前世的事情,似嗔似怨,裴戬听得一脸懵且面色难看。
就在这时。杂沓脚步声由远及近,顾辞提着灯笼疾步而来。
裴戬猛地推开怀中人,狐裘却已被攥出褶皱。郁昀扶起妹妹时,瞥见世子颈间红痕,面色骤沉。
“有劳世子照看。”顾辞横插一步隔开两人,将醒酒丸塞进郁澜口中。
裴戬掸了掸衣摆露水:“举手之劳。”转身欲走时,袖口又被扯住。
少女泪眼朦胧仰着头,像极了那年雪地里捡回的狸奴。
他一根根掰开对方的葱白手指,玄色大氅遗落满地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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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上三竿时,魏知虞捧着醒酒汤撩开帐幔:“可算醒了,昨夜抱着裴世子不撒手,把你哥气得险些拔剑。”
郁澜呛得满脸通红,零碎记忆涌上心头。
她是不是……叫裴戬夫君来着?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人胸膛的温度,她慌忙搓了搓手:“裴世子呢?”
“天未亮就回京了。”魏知虞压低声音,“听说宫里有紧急事务,是与顾辞一道回去的。”
铜镜映出颈间红痕,郁澜攥紧了梳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