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纬上位之后,夏国风气就愈加开放起来,先是取消文字狱,后又大力兴建学堂,不过却下令让各位先生在授业之时,务必要点明男欢女爱皆是天性,望天下之人在不必为心中欲念所扰,顺其自然是为最好。
这也让夏国的文人在提起高纬之时皆是一脸无奈,这位皇帝一方面治国有方,平定天下,另一方面却荒淫无度,举止放浪,不过就算有大胆的文人写诗编排他和妃子,高纬却总是呵呵一笑,从未追究。
所以这些文人逐渐分成了两派,一派曰圣上言之有理,世人皆有情欲,一昧压抑不可取,另一派则是痛心不已,曰世风日下,曰伦理纲常不可违。
这些事情都是牛庆在后院那些下人的闲谈中知晓的,而今天课堂之上这位老人,显然就是反对派,不过即是当上了先生,圣人旨意他自然不敢违逆,所以只好一边摇头叹气,一边传授着那些自己不想谈论的知识。
“情深而生欲,但欲却不止因情而起……”老人悠悠道,牛庆倒是听得十分认真,因为这样的观点,在前世都算得上出格。
“先生。”一位学子站起身来,满是疑惑道:“学生有些不太明白。”
黄文微微抬眼,本想不耐烦得呵斥,不过在看到提问之人时却改口道:“张世子有何不明?”
“先生后半句说欲不止因情而起,难道会有男女对着一位不爱的人产生欲念么?”这句话让黄文微微皱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老人不愧能当上教书先生,仅用一句话就呛得张高轩哑口无言。
“那老朽也问你一件事,世子可知红柳巷?”
红柳巷,沧州城有名的青楼聚集地,话音刚落,已有不少男学生的脸色不自然起来。
“难道张世子觉得那些去红柳巷的男人们是因为情么?”老人继续问道。
张高轩的脸色顿时红一阵白一阵,他本想借着这个机会展示对林君怡的一片深情,但没想到却给自己挖了个坑。
“有些男人的确是沉迷酒色,但男女不同,学生认为寻常女子定不会对不爱之人生欲。”看到一旁的林君怡,张高轩又嘴硬道。
“男人也好,女人也罢,不过都是肉身凡胎,逃不过一个欲字,有伦理束缚还好,若是……”黄文的话戛然而止,这个理念和圣人有悖,他可不敢妄加评论。
学生们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很有默契的装作没听到,因为圣上就是要鼓励世人挣脱世俗枷锁。
虽然已没了文字狱,但黄文这句话若是传到了官府耳中,恐怕就要当场革职。
所以黄文在后怕之余下意识得看向了林君怡,开国将军的后人,无论是在沧州还是在京城,谁也不敢在这位大小姐面前揶揄圣上。
“若是真生了欲念,又该如何?”出乎众人的意料,林君怡竟问出了一个十分大胆的问题。
不过在话出口之后林君怡就反应了过来,方才因二人辩论陷入沉思,没想到下意识得就问出了心中的想法,偷偷看了一眼张高轩,她立刻又补了一句道:“学生只是随口问问罢了。”
这话落到黄文耳中,更像是这位大小姐给了他一个台阶,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圣上曰人各有异,有人情欲交织不可分,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人则好人事喜天道……”
“情本是难以自制,欲则更加乱人心神,所谓有欲则而不忘情也,是为正道。”
先生一席话让众人都陷入了沉思,仔细想想,那句有欲则而不忘情也,竟十分有道理。
“还真是,我老爹虽然喜欢去妓院,但在家里和母亲也是恩爱的紧呢……”
“对对对,前阵东街的刘公子不是娶了红柳巷的花魁吗,我听说两人婚后竟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真是羡煞旁人……”
“切,我怎么不信呢,那花魁听说之前夜夜春宵,我看啊,早晚也要红杏出墙!”
“先生刚说完兄台就忘了,出墙就出墙,只要夫妻恩爱又有何妨?”
“这话说的,难道你那位杨家小姐被其他男人染指了,兄台还能当无事生?”
“你!”
……
一阵嗡嗡的议论声逐渐升起,牛庆听着旁边几位公子哥说着说着吵了起来,忍不住差点笑出了声。
“咳咳!”黄文敲了敲桌子,席间顿时安静下来。
“不过切记不可违背他人意愿,作奸犯科可是要到衙门问罪的!”黄文又提醒道。
“有劳先生解惑。”林君怡站起身来,欠身行了一礼。
牛庆却在她起身之后叹了口气,刚才林君怡坐着的时候,从他的角度刚好能透过领口看到这大小姐那微露的酥胸,她这一行礼,牛庆就没了那份眼福。
“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黄文颤巍巍站起身来,前排的两位学生急忙上去搀扶。
刚刚学堂之上的讨论倒是给牛庆带来了不小的冲击,他以为这世界本是恪守教条,迂腐愚昧,没想到这高纬竟如此开放,一时间不免对这位没见过面的皇帝高看了几分。
“除了君怡,我定不会对其他女子产生非分之想!”待三三两两的学生们离开学堂之后,张高轩对着林君怡一脸认真道。
这位世子还以为方才林君怡那一席话是在敲打他,所以一看四下无人,便忙对着林君怡表露真心。
“我信的。”林君怡俏脸一红,在看到了一旁的牛庆后又挥了挥手道:“你们先出去。”
牛庆虽是不愿,但还是只好和张高轩的书童远远得站到了院子里。
“我家公子对林小姐还真是痴心一片呐……”看着学堂内的二人偷偷拉起了小手,牛庆旁边的书童不免感叹道。
牛庆不以为然得撇了撇嘴,不过那位书童却像是没有看到,转身而来道:“在下张元,观牛兄这般威猛,想必是军中出身?”
“对,我乃林将军麾下右翼前锋营牛大统领!”
反正都是下人,牛庆便吹起牛皮来。
果然,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张元便心中一惊,忙恭恭敬敬得行了一礼道:“恕在下眼拙,还望牛大统领大人不记小人过。”
开什么玩笑,右翼前锋营的统领,按职位来说可是比城主还要高上几分,张元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心道这将军府还真是深不可测,连小小一位书童都是大统领出身。
牛庆当然不知道他随口扯的一个职位有多高,只是被张元那声大统领叫得身心舒畅,拍了拍小书童的肩膀,牛庆笑得十分灿烂道:“没事没事,我已经退休了,大家都现在是同事,啊,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