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恕彻夜未眠,我也一样。
我看着他不眠不休的为我梳头、染指,心里却难过得紧。
他当真要迎娶林枝枝入府吗?
从她弟弟杀我到现在,不过短短的一夜,我尸骨还未寒呢。
难道这便是那所谓的“系统”的力量吗?
所有人都在阻止崔恕为我复仇。
而他,也即将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被推向他命定的女主角林枝枝。
一时间,我竟分不出他的真心和假意。
我只恨这次的轮回不能早早的重启。
我飞出寝殿,飘到王府的朱墙上,看着天色渐亮,看着林枝枝背着个蓝布包袱跨进角门。
晨露沾湿了她的衣服,她露着半截胳膊,衣袖是昨晚被林父给撕破的,没新的给她换。
角门开启的瞬间,我瞧见她眼底明亮的光。
她肯定会过上幸福的生活的。
我酸涩地心想。
可管家的惠姑姑突然从回廊的阴影里闪出,她一把扯住林枝枝的包袱,说:“姑娘的脏东西可不能带进来。”
粗布撕裂声中,一本破旧的《千字文》从包袱里滚出,落入水沟,淤泥瞬间吞没纸张,救不回来。
林枝枝慌忙去捡书页:“这是王妃赏我的……”
我?
我皱了皱眉,努力思索,并不记得从前与林枝枝有过什么交集。
哦,不对。
那也许是我以前施粥的时候,曾经带过一些简单的书读给不识字的穷人们听,读完了便随手送出去。
没想到,缘起缘落。
我的书,竟是送了她去。
“晦气东西!”
惠姑姑一脚踩住她手背,“你还好意思提起我们王妃!”
她揪住林枝枝的头发往耳房拖,“还不快换上!这可是王爷的恩典,特地赏你的体面衣裳!”
当那件水红色纱衣缓缓抖开时,我终于明白了一切。
原来,崔恕所谓的厚礼,便是这个。
那是一件领口开得极低的纱衣,后腰还缀着银铃,是最下等的妓子才会穿的款式。
林枝枝白了脸,突然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
“这不是婢女的衣裳!”
她撞翻了妆奁,胭脂水粉撒了一地,“王爷答应了我的,要收我做婢女,我要见王爷!”
“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来当主子的?”
这时,屏风后面忽然传来一声嗤笑,胭脂馆的王妈妈摇着团扇转出来,“宁王府一早就把你卖给我了,整整一百两雪花银呢!”
她捞起林枝枝的胳膊,使劲儿往前一拽,又叫了一声。
“哟!瞧瞧这守宫砂,今晚开苞价少说三百两!”
林枝枝浑身发抖。
“你胡说!昨晚我明明和王爷说好了……”
“——说好让你入府为奴,你却想着爬上本王的床?”
耳室外面,崔恕的声音惊得我魂魄一颤。
他很快推门而入,唇边带着一抹讥笑。
林枝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
“我没有……”
“王爷眼光毒,这丫头眼神倔得很,正合那些老爷们的胃口。”
崔恕没应,只是淡淡的说了声:“绑了。”
他摩挲着荷包穗子,目光却落向屋外的鎏金鸟笼——那是我生前养鹦哥的笼子,里面小鹦鹉才学会说话,成天都在叫嚷着:“栀栀,起床!栀栀,吃饭!”
这几句人话,都是崔恕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