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为要上早朝,时常陪不了我,又担心我体弱多睡误了早膳,便想着让早起的鹦鹉叫我。
“栀栀!起床!”
“栀栀!吃饭!”
小鹦鹉还在叫。
可它并不知道,那个每日晨间都被它准时叫醒的我,以后再也不会睡眼惺忪的爬起来喂它小米吃了。
气氛在这时变得难过,但不可否认,我心中居然隐隐感到一丝安慰。
幸好崔恕不是真的要娶林枝枝。
——我应该这样想吗?
眼下,她分明已经被王妈妈强行绑上马车了。
我忍不住跟了上去。
胭脂馆的灯笼比血还艳,里面的脂粉气熏得我浑身不自在。
林枝枝被捆在了一张雕花大床上。
我悬在房梁的红绸间数她帐上的流苏,而崔恕,就在隔壁的雅间吃茶。
他执意要观摩这场好戏,偏偏我却笑不出来。
正当我数到第九十九根金线的时候,门外终于传来了张员外油腻的笑声。
“枝枝姑娘——”
他满身酒气的撞进门来,这个曾想强纳林枝枝为妾的老色鬼,此刻正用镶了金牙的嘴撕扯她肩头的薄纱,“听说你弟弟上了宁王妃?真他娘的带劲!”
林枝枝的呜咽卡在喉间,我看见崔恕手中的茶盏裂开细纹,碧螺春顺着指缝滴落,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泊。
他的确是想着报复林枝枝的,不然也不会编排这出大戏。
既然她如此疼爱她那“好弟弟”,那便让她也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可是……
为什么当他听到张员外口中的“枝枝”时,心情竟会如此的糟糕?
“来,枝枝,让爷听听,”张员外掐住林枝枝的脖子,“宁王妃死前是不是也这么叫的……”
“砰!”
突然,厢房的木门轰然炸裂,十三的剑鞘卷着疾风抽碎张员外满口黄牙,崔恕脸色阴沉的走进屋子,眼底翻涌着我看不懂的情绪。
直到张员外含糊不清的喊出“枝枝救我”,他才恶狠狠的掐住那肥硕的脖颈。
“你也配叫这个名字?”
张员外瞬间滚下床塌,林枝枝颈间被他缠绕的红绳也随之断裂。
崔恕手腕青筋抱起,几乎要将张员外掐得晕死过去,却在目光瞥见林枝枝颈间的掐痕时顿住。
那青紫的指印与昨夜我尸体上的痕迹逐渐重合,最终化成一个锁链,圈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王妈妈带着龟公冲进来时,崔恕正用红色的被褥裹住林枝枝。
那是青楼里艳红的鸳鸯被子,青楼姑娘夜夜做新娘,被面上自然要绣鸳鸯戏水。
可林枝枝天生清丽,那张雪白的小脸从红色锦缎里冒出来,倒像个穿着嫁衣的、真正的新娘。
“王爷,人是您白纸黑字亲手卖给奴家的,现在却闹这出,这不和规矩!”
十三微微皱眉:“王爷的人,轮得着你过问?”
“那王爷是要砸奴家的场子了?”
“怎会。”
崔恕忽然轻笑,折扇挑起王妈妈鬓角的芍药花,“三年前,妈妈往东宫送的那个扬州瘦马,如今坟头草怕是都三尺高了罢?真可惜,皇兄本来甚是中意此女。”
王妈妈脸色一僵。
她推搡着龟公们让出一条道来,而我,则是飘到窗前,看着崔恕抱着林枝枝登上了马车。
我心中百味杂陈。
昨夜,他分明也是这样抱着我的。
然而,车帘落下时,他却蓦然抬头,望向我漂浮的位置。
我又惊又喜,以为他能看见我了,却立刻转醒。
痴心妄想什么呢?
倘若他现在看得见我,又怎会这般不顾我感受的抱着林枝枝?
果然,我不过只是他的人生中的一个,小小配角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