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停下聊电影剧情的事,看着周围。
这处临时落脚点在一处废弃地铁通道边缘,在看上去是个垃圾堆,角落堆了几张毯子,也许还能找出歌床垫来,破烂的盒子里放着绷带或食物,多半时盗窃、抢劫或杀人得到的。
抓捕的小队就算来到这里,可能都意识不到它是个落脚点。
夏天在浮空城时和夏莲还算熟,这年头长得不够好看是当不了杀戮秀明星的,他知道她打扮一番,有多么地光彩照人,上城人称她为上城珠宝盒里最亮眼的那颗钻石。
但是此时,她一身卫衣,伤着,坐在这堆垃圾里,和这些脏兮兮的东西不分彼此。
她又给自己翻了个医疗包这次拿出来的纳米治疗针剂是上等货。
她随手给自己注射,头也没回地朝夏天和白林说道:“现在不是老浮空年代了,资源不够,食物供应不上,保安找不着人,到处都是不爽的人,想要搞破坏。有人开始自己攒资源,组成社区,一有机会,没人想再困在笼子里。”
夏莲转过头,打量两人的面孔,夏天不知她是否发现了什么,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来点零食吗?”她说。
她丢了东西过来,夏天伸手接住,是包烧烤味的薯片,上面印着一条“开始大狂欢”的广告。
她又丢了另一包过来,小白接主,夏天凑过去看他的是什么口味。
“这地方老吃不饱。”夏莲说。
“所以,你是反抗军吗?”夏天说。
“啊,反抗军。”她说,“上城有很多‘反抗军’,有人说这就像电视剧的情节,但所有人都喜欢生活在电视剧里,成为一个英雄。”
“你是吗?”白林说。
夏莲朝他俩笑了,她笑起来灿然生辉。
“是的。”她说,“如果你们不是卧底,现在也是其中一员了。”
夏莲在下城时是个厨师。
她厨艺一流,在本地一家颇有后台的餐馆上班。
她长得漂亮,还会弹吉它,是那种会在酒吧角落自弹自唱的女孩。让她倒霉的那首歌叫《梦中天堂》,是她自己写的词和曲子,歌曲俏皮而轻快,在当地还小范围地流行过。
夏莲父母在世,有两个兄长,都是当地私人佣兵团的刀口舔血之徒,没不长眼的敢招惹她。她是家里的小妹妹,从小就受到关爱和保护。
有一天,正在下城拍第二十七部《反抗军探秘》的剧组注意到了她。
他们拍了她唱歌的视频,杀戮秀的策划方非常喜欢,觉得这是个明星的胚子——他们的判断是对的,她简直能完美满足男人的幻想,于是非常适合在杀戮秀的赛场上受折磨,给消费者们看。
那之后没多久,夏莲上班的那家酒吧的老板死了。
罪名栽到了夏莲头上,虽然从后来粉丝搜集的资料来看,人肯定不是她杀的,她也没有任何动机,死者一直很照顾她,说她像早死的女儿。
反正,最后那些人定了她的罪,杀了她的父母和兄长,把她送进了杀戮秀。
一直以来,相对于男人,杀戮秀中的女性更少一些。女性赛场经过了这么多年,发展出了一套相较来说更为精致、完善和关注创意的风格。大部分情况下,这些人需要对抗的是某个极具想象力的恶劣环境。
谁也没想到,夏莲在那里活了下来,并成为当届的冠军队成员。
从没有人发现她有这样的天赋。她在上城待了两年,像一把被砺得越发锋利的刀子,因为伤痕累累越发危险。场外她至少杀过三次人,还有一次是在宴会的众目睽睽之下。私下不知道还有多少。
她杀戮秀合同上的场数不断增加,就是个天文数字,但她早就不在乎了。
沦落到新天堂后,夏莲参加了两场秀,接着因为刺杀某个权贵被全城通缉,开始逃亡。
此时,这位杀戮秀明星坐在破烂的桌子上,一身是伤,随手拿了包零食,样子挺自在。她在上城的豪宅中从来没有待得舒服过。
“我在新天堂大道看到很多做奴隶生意得店。”夏天说。
“是啊,破地方,也就奴隶制发展得不错。”夏莲说道,“不管变成什么样,上头的先生们觉得只要提供重播的电视剧,或廉价制作的游戏就行了。”
她坐在桌子上,墙上居然还有个残破的小屏幕,能接收到信号,正在放广告。
上城觉得这些东西是迷药,消耗尽你的激情,让你只能待在原来的地方。
但以前人们停留在这里,因为没处可去,只能每天看节目,花钱,买资源,和人吵架,在网上抒发热情与痛苦,把“反抗军”的名头栽到一起看顺眼的人身上……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真成功了。
他们找到了通路,不只夏天和白林,所有人都被栽赃了。
“这地方的好处在于,我想伤就能伤着,”夏莲又说道,“我伤再重也他妈没人要我进治疗舱,给广告商摆笑脸了。”
她拿着瓶功能饮料,朝空中做了个干杯的手势:“‘战神阁下’,干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