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手中刀剁惯了禽兽肉,此刻对上人,心知如若让,将来后患无穷,却是掌着刀,连颤抖都没有一下,迎面便上。
倾脚头们见状,哗啦一下,左右已经四散躲开,只怕碰到那刀锋。
那刁子见得宋妙动作,心中哪有不慌,脚下一软,就要后退,却不防后头突然扑上来一人,将他重重往前压在地上。
刁子全无防备,唬了一跳。
到底他是挑夫出身,手粗脚壮,打惯了架,这下忍着疼,翻身一滚,就将身后人压在地上,也没看清究竟长个什么模样,只晓得是个男子,举拳就朝其脸上砸。
——还没砸到,身后竟又有数人扑来。
后头一人抱他左手,一人扯他右手,另有一人拖曳他那腰背,居然硬生生把他脱离地面。
刁子一人被三人制住,也不知其中有无刀械,如何能不惊,口中骂道:“是哪个狗娘养的!”
又叫道:“兄弟们!”
其实不用他叫,其余几个倾脚头已经扑了过来,正要动拳动脚,就听屋外一人叫道:“有人夜闯民宅——宋小娘子家遭了盗匪,快去报官!快去报官!”
众人一吓,纷纷抬头的抬头,回头的回头,便是那被三人压住的刁子也死命顶着脑袋朝外头看。
——原是几个学生模样的青年站在门口。
此时天色虽暗,屋内点着灯,正照他们的脸,把那些脸上青涩的惊慌失措照得明明白白。
而其中一人瞪大了眼睛,开口就是大叫,道:“快把门锁了,留着人——我跑得快,我去找巡铺!”
另有一人也叫道:“我去报官!”
两人说着,几乎是同时转身,撒腿便朝巷子外跑。
一边跑,其中一人一边还不忘回身叫道:“快关门,快关门!”
这一切都发生得实在太快,倾脚头们根本来不及反应。
而宋妙手中刀还未斩出去,见得学生们这般行径,又看闹事者反应,心中立时有了计较。
眼下跑了两个走,屋内不过六个学生,真的打起来,其实是比不过这些卖惯了力气的大汉,把他们弄恼了,下了狠手,说不得就要吃大亏。
最近的巡铺距离此处也有三条街,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至于报官——天都要黑了,虽不至于无人理会,但此处无死无伤的,哪怕来了,多半也只是应个卯而已。
况且当日仵作替宋大郎验尸,只摸两下眼睛,就把结果出得那样快,后头站着的人又怎么可能在衙门里没有一二门路?
但太学生在外头打架斗殴,哪怕是路见不平,声张正义,总归错了纪律,要是给学正拿来说事,便是最后搞清楚了没甚要紧的,其中纠缠,也是麻烦。
拖得久了,要是有一点擦碰,耽误了就在眼前的公试,到头来还是己方吃亏。
但倾脚头们却不晓得这一群学生投鼠忌器。
倒不如先把人吓走,自己只要有了今日把柄,日后就方便借之行事了。
宋妙忙给站在后头扯着刁子的程子坚使眼色。
程子坚瞪着眼睛,只顾卖力,唯恐自己这里出了破绽,见宋妙看过来,张口便道:“宋摊主放心,我们已是捉死此人了!”
宋妙无法,转头又看向地面。
地上原被刁子压着的也是个学生,是那王畅。
王畅却是机灵太多,见宋妙拿手比肩膀,立时会意,右手扶肩,栽倒在地,已经“哎唷”“哎唷”地叫唤不停。
宋妙便把手中菜刀换到左手,匆忙蹲在地上,右手似是无意,抽了帕子往那刁子踢翻的锅底一抹,擦了一片黑,悄无声息地便把那帕子塞进了王畅手里。
王畅捉着帕子,把衣襟扯开,朝肩膀处一捂,口中已是惨叫:“我手断了!快去报官!快去见医!”
众人个个看过来,只见昏黄灯火之下,那露出来肩头果然一片淤黑,俨然要废了。
几个倾脚头本要去救人,又有要去打架的,见得如此场景,人都愣了,纷纷去看刁子。
刁子哪怕刚才被人扑倒在地时候,心中都没有此刻惊惶。
娘的。
这学生怎么皮这么脆!
他压根没怎么使力啊!
不会真断了手吧?
不会运气这么不好,真打残了个太学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