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妙应了,道了谢,又问了具体时辰。
等她走出门,还没走远,就听得屋子里两名吏员在说话。
“听说昨日府尹来了,把左右巡院几个官人,另有好几名判官都叫了过去,个个出来时候,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什么风把府尹都给吹来了——不过今年确实比往年都乱,上元节人丢得也多,不是说还走丢了个绣娘,带着顶难得的绣样在身上。”
“好似是崔尚书女儿的嫁衣吧?”
“州桥那样地方,竟也能走丢。”
“我听有勾押官说,走的是条小径,隔着汴河,对面就是大相国寺,穿过去是保康门。”
宋妙一下子就不着急走了,站定听了一会,等两人转去说其他的了,方才离开。
她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去了州桥,找个铁匠铺子买了柄剔骨刀,又要了个软夹篮装好,出来后,也不用问路,径直朝大相国寺方向而去。
走不了多远,她就寻到了两名吏员说的地方,想着两人对话,同当日见的悬赏文书,索性在街上走了一遍。
此地本来十分繁华,但是按照二人所说,那沈荇娘走的并非大道,而是小径。
宋妙走第一遍的时候还没看见,等来回反复找了两趟,才在一棵大树、一间小屋旁找到了那条小径。
眼下天色已经有点晚了,不过路上的行人并不少,她身上带着新买的剔骨刀,心中很有些底气,迈步就走了进去。
岔道并不短,走了一刻钟有余才到底,左右并无人家,全是墙,岔出去就是保康门瓦子。
保康门瓦子绣坊云集,宋妙找了好一会,才看到了那间“云香绣坊”。
天色不早,绣坊已经关门了,门外依旧还贴着沈荇娘的悬赏告示。
她上前仔细看了看,左右又走了一圈,复又原路返回,到了州桥边上,这一回却是择大道走去了那绣坊。
走大道却只花了一刻钟。
走小径反而要一刻钟还有余。
黑天昏地的,小径也没有灯,但大路两旁店铺、食肆林立。
那沈荇娘为什么要走小径?
因为那天是元宵,大路都是人?
可那小径真的很狭窄,两人并行都难。
按照悬赏告示中说的,其人手里拖一个破轮车,天又黑,穿的也寻常,并无头饰,也无装扮,除此之外,还根本看不清楚相貌——不太像是见色起意。
但如果不是偶然,难道是刻意?
宋妙假比自己是歹人,谁又会大半夜的,大冷的天,一直在这小道里守着?
万一没人来呢?
万一来的来的人不合适呢?
正思索着,她站在原地,却听得后头不远不近的地方,有人出声道:“那女子,你在此处反复流连,是要做什么?”
宋妙一愣,回头去看,就见后头站着两个男人。
说话的人站在左边,穿着青布襕衫,身量很高,身形偏瘦,天半黑了,看不太清脸。
傍晚时分,此处还丢过人,宋妙自然警惕非常,后退两步,一手已经伸向手中提篮。
提篮里装了剔骨刀。
她还没有说话,另一人已经“嚓”的一下,燃了火引,点亮了手中的灯笼,却是向前,道:“你姓甚名谁,家在何处?”
此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摸出一个牌子来,举到那灯笼旁给宋妙去看,再道:“京都府衙在此处办案,你若不说,我就要叫巡捕来了。”
宋妙听得对方自报家门,手中没有放开那刀柄,却是上前一步,认真辨认了一下腰牌。
她看不太出真伪,但走得近了,已经看到那持牌人脚下穿的乃是官靴,身上穿的锦袍——灯笼光照之下,那锦袍光泽甚好,上头又有云纹、竹纹图样,精致非常,隐隐还有熏香味道。
宋妙见惯了香,一闻就知道这是合香,里头添了水沉。
水沉价贵,想必没有哪个歹人都有钱都拿水沉熏锦袍了,还要亲自假扮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