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梢盯梢,又不用到处走动,一些人窝在杂间,一些人守了一夜忙着补觉,另有几个虽然在外头盯看,到底也没走动多远,根本不怎么饿,眼下看着这一桌子菜,说要吃,也是吃得下去的,但要说胃口,那确实不怎么有。
更何况,一会子宋小娘子不是还要添菜嘛!
本来肚子就没空出多少地方,要是吃了这些肉,那添菜送上来,吃不下了怎么办!
这天底下,难道只你秦纵一个人会算?!
一席正安静呢,那昨晚才来,与一桌人都不熟,正干坐着的朱氏忽然就站了起来,道:“小娘子来了!”
一时一桌人个个跟着看了过去,果然见得宋妙手中托个盘子走了过来。
秦纵急忙道:“宋小娘子,放这里就好,这里有位置!”
一面说,一面让从条凳里走了出来,欲要学昨日那韩砺去接。
然而他才走出一半,回转过身,一抬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那朱氏不知何时,竟是早就已经迎上前去,把那托盘接到手中,回身走到半路,往她自己座位而去。
“宋小娘子说前头还有一个菜,叫官爷们先吃。”朱氏笑呵呵的,“大家伙当差辛苦得很,都坐着就是,宋小娘子不在,还有我跟老孙两个招呼呢!”
朱氏言语爽利,做事也麻利,三步两步就走到了地方,冲着丈夫使了个眼刀。
孙里正才搛了一筷子菜,犹犹豫豫不知要不要往嘴里送,看见妻子眼色,麻溜地就站了起来帮着腾挪面前盘碗。
很快,两个菜就摆好了。
一个酸腌菜炒猪肉沫,一个撒拌合菜。
酸腌菜一上来,一桌子人的筷子就动了起来,仿佛就在刚刚那眨眼的功夫,两根黏在一起的筷子又被哪个铁匠凿开了一样。
“这个好!这个开胃!”
辛巡检手最快,抢到了那盘子里的勺子,当先挖了一大勺进自己碗里,还没吃进嘴巴呢,就先赞上了。
不过他也只来得及赞了这一句,等就着那酸腌菜炒猪肉沫扒了两口饭,他便再顾不上说话了。
酸得太爽了!
那酸芥菜梗多叶少,泡过水,也没有炒制太久,保留了菜梗脆嫩的口感,吃起来“咯吱咯吱”作响,叶子则是一种有阻碍的口感,微微韧,很香,耐嚼。
肉沫剁得非常碎,肥多瘦少,吃起来是细腻绵软的,又带着一点微焦的油香。
用猪肉沫煸炒出来的猪油炒酸菜,肉沫的油脂和油香很好地渗透进了酸菜里,中和了那一股生硬的发酵酸味,使得酸味柔和了很多,酸菜的酸又炒进了肉沫里,叫那稍肥的肉沫吃起来也带上了很舒服的酸香味。
宋妙炒制的时候,还下了一点茱萸,叫这道菜带上了微微的辣味。
脆、酸、爽、辣,和香香的白米饭搭在一起,简直绝配。
吃了两天的大鱼大肉,忽然得了这一碗酸菜,满桌子人都积极得不行,等不到勺子的,那筷子能夹多少夹多少,也要先尝为敬。
辛巡检埋头扒饭,只用两勺子酸腌菜炒猪肉沫,就送完了一碗饭,又去盛了一碗。
等他再回来,已经抢不到勺子,便转头又去夹那撒拌合菜。
这菜用的是菘菜、白菜、水芹、豆芽,都只用滚水轻轻焯烫了一下,还没断生就捞了起来,过冷河,拧干水分,跟花椒油、酱油、醋各一勺,并一点点白糖提味,就这么一拌。
吃起来的时候,几样春菜完全还是脆嫩生生的,跟刚摘下来的时候也没多大差别,菜叶菜梗都是青翠的。
春菜正是当季,花椒油那股特殊的香气带得各种春菜本身的清甜、脆嫩更突出,又有一点醋味和白糖衬托那菜本味,一点酱油调味,清清爽爽的,用绝妙二字来形容,或许在旁人眼里有些夸张,但对吃到嘴里的人来说,却是一点都不过分。
辛巡检只用这两盘菜,就一连干掉了三碗饭。
等咽下最后一口,他肚子已经有点撑了,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饭锅旁,预备再盛两口。
这一回就要慢慢吃了。
然而刚把饭锅盖打开,他整个人都懵了一下,等再去开另一口锅盖,忍不住失声问道:“饭呢?!”
满满两锅的饭,怎么就一眨眼功夫,见了底,连锅巴都没了!
听到他发问,好几个人都望了过去,见得那空空的饭锅,俱都发出失望的“哈”声。
有人叹道:“这肉沫炒酸菜,太杀饭了!米饭忒不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