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一边有一茬没一茬的说着话,气氛别样的轻快,记忆中,自从考上大学后,很少能跟母亲像这样的畅聊。
上了高中后,我们之间虽说不上有啥隔阂,但也不再如我小时候那般亲密无间,随着年龄的增长,独立感增强,曾经的依赖感淡去。
父母也逐渐的步入中年,曾经的小孩儿长大,曾经的大人老去,有些东西注定无法恒久保持,就像回不了的过去。
“越过高峰,另一峰却又见。目标推远,让理想永远在前面。路纵崎岖,亦不怕受磨练。愿一生中苦痛快乐也体验。愉快悲哀在身边转又转。风中赏雪,雾里赏花……空中飘来《漫步人生路》的选段,邓丽君那清丽歌喉独特的音色幽幽传来。
这一刻我下意识的意味是母亲的手机在响,撇头看了眼正在冷冻柜前挑菜的母亲,现她也是一愣,身体似机器版僵了一下,握着西兰花的手轻颤了下,面前开放式冷藏柜里打出的光,照在那素白的手背上,使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接近透明,青色的脉络在手掌力下跳跃起来,就像面前摆放的一排蔬菜一样,呈现出青绿色,她的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插向一侧羽绒服的兜里,但仅仅是放进去没有拿出来。
紧接着她双肩一松,深吸了一口气,那只手重又从兜里出来,拖着手中的西兰花,挑选起来。
冷藏柜中,喷出白色的雾气,消弭于她的侧脸旁,使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一时间,让我产生了一种雾里看花的错觉。
而我这才意识到,这独特的歌声是从天花板上的音响中传出,这曾被称为靡靡之音的歌声,缭绕淼淼在耳边,似迷雾般,诱惑又神秘,曾多少次在母亲手机上听到的曲子,现在让我有种熟悉的陌生感。
“妈,你听,这啥歌。”我明知故问的说道。
她转过头看了我一眼说:“还能是啥,你会不知道。”
“哎,刚我还以为是你手机响了。我看你是不是也准备掏手机了?”
“嗯,可能是习惯了,不自觉的就。”她的声音有点小,像一阵无人关注的风吹过似的,不溅起一丝涟漪。
倒是出乎我的意料,本以为她会就这个话题,谈起关于此歌或邓丽君的啥事儿,就像以前一样。
我看着她,仍专心致志的对付着面前的蔬菜,说实话那冷柜中的绿让我分不清啥菜是啥菜,模模糊糊,理不清楚。
母亲好似一下子沉静了下来,原本活泼轻松的劲儿头,仿佛也像那绿菜一样被冷却,侧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眼眸看似聚焦在面前,却让我有种看不透的深邃感。
眉头在刚刚的那一刹那皱起,又在瞬息间松开,我不知道此刻她在想啥,就像思考问题的老教授一样,进出一股独立的气质。
“咋了?妈。”我说。
“嗯?啥咋了?”
“没啥,就是问你想啥了。”这时她平淡的脸上才露出一丝笑意,不知是真是假,很是松弛。
“啥想啥了,问得没头没脑的。”
我抿了抿嘴,没有吭声,心里莫名的有股不自在,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为啥自己会问出这种不知所谓的问题,就如雨天池塘里水面上冒出头的鱼一样,那样的突兀,又那样的自然。
正当我愣神之际,她开口说道:“好了,走吧。去那边转转。”
我看着那放在购物车中的蔬菜,似乎它也在盯着我看,让我不自觉的加快脚步,推着车离开这里。
天花板上邓丽君的歌喉还在飘荡着,声波扩散式的在室内撒开,曾经每次听到都会忽视的歌曲,这次听在耳中,每个字都在拨弄着我稍显驳杂的心弦。
我推着车,看着车里堆积的商品似落雪般一点点增加,犹如被地壳挤压而往上耸立的高峰,将车内的空间占得满满的,我不得不加重手中推行的力道。
母亲的情绪没有了一开始的高涨,说不上低沉,只是平淡了不少。
有些心不在焉的,有几次站在货架前,拿着货架上的东西愣,在我的提醒下,才堪堪的反应过来。
“妈,你是不是累了?要不再逛一会儿回去?”我忍不住开口询问道。
“没事儿,可能有点累了吧。”她的语气很轻,呐呐的回道。
可能因为心情原因,最后也没逛多久,就去收银台那准备结账离开。
我把东西一件件的从购物车里取出,随着一声声滴的电子音,屏幕上的金额不断上升,白色的票像一条成长中的蟒蛇,逐渐的长长。
突然,耳边隐隐地响起嗡嗡的低沉震动声,声音不大,像是秋后的蚊子,滴滴的回荡着。
我下意识的朝着声源的方向看去,现母亲正侧过身子,从羽绒服兜中掏出那个振动源,我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从一下子变大变清的声音中确定,她将手机掏了出来。
然后猝然间安静下来。
她背对着我,垂着头,两手放在前方,显然是在摆弄着手机。
从她微微震动的小臂来看,我知道她的指尖肯定飞快的在手机屏幕上飞舞着。
这时,收银员提醒着将点过的东西往后挪,东西太多,以至于收银台面有些放不下。
我只好收回目光,将上过帐的东西装进袋子中,倒是啥都有,让我不得不佩服女人在购物上的天赋。
最后整整装了五大袋子,才堪堪将这些逛了一下午的战利品装下。
我扫了眼还在低头看手机的母亲说:“妈,该结账了。”她似乎是没听到,胳膊上的动作有些剧烈,蟒微微的点着,似是大喘气般。
“妈?”我伸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又唤道。
“噢,咋了?点完了?”
她迅地将手机收回衣服兜中,转过身子,只是脸上带着抹红霞,脸上的表情我说不好,轻蹙的眉头只是在看向我装过来的那一瞬间松展开来,嘴上也挂起了若有若无的笑,很淡,漫不经心的,像面对客户时招牌的微笑。
“该结账了。”我说。
她看了眼整齐装好的五个大袋子,说:“好,妈现在就结。”然后她从另一个兜里掏出钱包,修长的手指似蝴蝶翻动的翅膀,灵巧的将一张银行卡递到收银员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