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泪从眼角滑过,应云碎都没注意。
他抬手尴尬地拭去,才发现有些停不下来。
好奇怪,他并不是那种爱哭的人。但大概是今天拍了一下午戏,他太累了,竟就敏感矫情起来。
穿书第一天发现自己全是吻痕时,迟燎掐起蒋玉脖子时,他都没像这会儿一样——头一次感受到穿书的孤独和无助。
他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自认为对迟燎的顺从守护没避免任何反派黑化点,反而还会使他走上相同的路。
应云碎没有那么善良,但看到迟燎第一眼就有种汹涌的悲悯和怜惜,艺术品的脸,艺术品的原型,他可能注定对这种富有美感的东西毫无抵抗力。哪有19岁就去管理公司的?他22岁会死吗?应云碎真心希望他赶快跳出这个剧情,却发觉自己的能力多么独木难支。
他没办法阻拦他任何,不仅是因为理解迟燎的立场,也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么重要——迟燎只是把他当替身而已。他也无法像其他穿书爽文的主角一样,亲自去掰动剧情,影响主角反派间的局势——因为他身体太差,人好像也越来越脆弱神经,不然现在哭个什么劲儿?他干嘛哭?
他根本不知道这会儿为啥会漫出眼泪,都能想象自己的样子,故作冷淡坚强的外壳像蜡一样被泪水给瞬间烫化,露出弱不禁风要死不活的软塌塌内里。
他其实本就这么不堪一击。
迟燎被他的眼泪吓到,坐上沙发,手一捞就把他提到自己大腿上,像抱一只兔子一样把人拥进怀里:
“咋了云碎哥,咋哭了呢。”
声音变得低沉、慵懒、温柔,19岁的宽阔胸膛霎那间带来成熟男人的安全感,“不哭了。怎么了啊。”
一手拍打着瘦削的脊背,另一手圈着纹身的手指去抚他红艳的眼角,“别哭哥哥。”
应云碎为自己窘迫,别过头,迟燎腿轻轻摇着,仍把他当婴儿哄。
“哥哥不哭。”
待人只是小幅度地啜泣后,迟燎问他,“我哪里说错了吗。我真的没有骗过你。”
“你没骗过我。”应云碎拿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看他,“但迟燎,你是不是总是在隐瞒。”
迟燎下颌骨动了动,没说话。
空气里散发着碘伏的味道,被眼泪一扩散好像愈发浓郁,迟燎呼吸沉缓地抵着应云碎羸弱的心脏,良久,他开口:
“是。”
应云碎意料之中地笑了笑,甚至谢天谢地他的坦诚。
迟燎垂下眸来,“我暂时没办法,对不起,云碎哥。”
什么叫没办法,应云碎没有问,因为不想搞得自己好像分外斤斤计较,成为了婚姻弱势的那一席:
“没事。我只是希望你以后可以对我多说点——你能说的。”
他不会要求太多。
迟燎把他的手指握着,把人脑袋埋到自己胸口,哑声同意:“嗯,好。”
一时沉默。
应云碎都快在这安稳的怀里疲倦地睡去,怀里突然一阵震荡,迟燎吭声:“那哥哥,我有句话不知道能说不能说。”
“什么。”
“你能不能手机充满电,别和那个林子唐有联系了。”
“……唐子林。”应云碎提醒。
“哦,唐子林。”
应云碎从他黏糊的怀里艰难地挣出来,揉了揉刚刚被声音一震发痒的耳朵,手掌撑着他的大腿:“我和他一起拍戏,不可能做到完全没联系。”
迟燎噢一声:“好吧。”
又把人塞进胸口,自我安慰,“好叭。”
迟燎以为这茬确实是可以翻过的。
他试图不做一个小气包。
但晚上他明明已经很困,却横竖睡不着,感觉满天花板都写着“唐子林”三个字。
他还是打开手机。
微博。
应云碎对娱乐圈都不太懂遑论饭圈,但迟燎不是,他麻利地在搜索框搜索唐子林相关的词条,热门第一便是@唐子林官方粉丝后援会发布的片场拍摄路透。
古装扮相的21岁男生把盒饭递给一席白衣的颀长背影,笑着坐在他旁边。评论区闹得不可开交,有讨论白衣人身份的,有解码是应云碎大骂哪儿来的糊咖的,有艾特唐子林提醒他别被人蹭热度的,也有说两人互动还有些甜的。
唐子林不愧是流量,就这么一张路透都能惹好几千评论,屁大的事都快上热搜。
黑夜里手机的一小方明亮把迟燎的脸照得颇为瘆人。
他面无表情地把递盒饭的动图看了五六遍,再拿出小蒋总的工作手机,调出几个人的联系方式。
处理完后,迟燎觉得天花板上总算没字了,他把已经熟睡的应云碎的手拽住,自己也踏实地迅速睡去。
第二天,应云碎一到片场,就被通知昨天的戏要补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