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克难坡的密令
晋西吉县,克难坡。
黄土高原的风呼呼地刮着,卷着沙土往人脸上扑。楚云飞站在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的窑洞外,眯着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搓着军装袖口磨破的线头——这身军装穿了快两年,袖口都磨薄了,可新军装迟迟不下来。
窑洞里点着煤油灯,昏黄的光从窗户缝里漏出来,照在土墙上,像几条歪歪扭扭的蛇。阎锡山坐在里头,手里捏着旱烟杆,“吧嗒吧嗒”抽着,烟雾缭绕,衬得他那张脸阴晴不定。
“云飞啊。”阎老西终于开口,晋腔拖得老长。
楚云飞立刻站直了:“长官。”
阎老西用烟杆敲了敲桌上摊开的地图,慢悠悠地说:“八路军最近在平遥一带活动频繁,截了不少鬼子的物资。”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眼珠子在煤油灯下泛着黄光,“你去给他们提个醒。”
楚云飞心里咯噔一下。提个醒?怎么提?拿枪提?
他接过命令,粗糙的麻纸捏在手里沙沙响。纸上清清楚楚写着——三日后,伏击八路军运输队,地点:老鹰嘴峡谷。
“长官,”楚云飞斟酌着词句,“现在统一合作,咱们要是……”
“合作?”阎锡山突然笑了,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他们连兵工厂的情报都不给咱们看,算什么合作?”他站起身,踱到窑洞门口,背着手看外头的风沙,“记住,要做得干净。”
楚云飞没再说话,敬了个礼,转身走出窑洞。
外头风沙更大了,刮得人睁不开眼。副官孙铭递过来一个蒙着纱布的军用水壶:“团座,真要打?”
楚云飞拧开水壶灌了一口,劣质白酒辣得他喉咙烫。他没回答,目光扫向坡下的集市——那里有个戴草帽的货郎,正慢悠悠地收拾担子。草帽边缘,露出一截灰色围巾。
楚云飞眯起眼。
“先回团部。”他低声说,“让三连长今晚去集市的杂货铺买盒洋火。”
孙铭一愣:“买洋火?”
楚云飞没解释,大步走下山坡,风沙很快淹没了他的背影。
二、集市暗语
傍晚,集市已经散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个摊贩在收拾东西。杂货铺门口挂着盏马灯,灯罩被油烟熏得黑,火苗一跳一跳的,照得人影也跟着晃。
楚云飞换了身便装,戴着顶破毡帽,慢悠悠地晃进铺子。
掌柜的是个干瘦老头,正就着油灯数铜板,头也不抬:“要啥?”
楚云飞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三长两短:“有山西老陈醋吗?”
老头的手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珠子往上一翻,打量了他两眼:“陈醋卖完了,有新到的汾酒。”
“我只要三十年陈酿。”
老头没吭声,慢吞吞地站起身,掀开里屋的布帘子:“里屋请。”
里屋比外头还暗,煤油灯的火苗被风吹得直晃,墙上的人影也跟着张牙舞爪。陈长安坐在角落的小板凳上,正就着灯光擦枪。
“楚团长好胆量。”陈长安头也不抬,手里的撞针“咔嗒”一声装了回去,“这时候还敢来赶集?”
楚云飞从怀里掏出那份命令,往桌上一拍:“陈兄消息灵通啊。”
陈长安扫了一眼,笑了:“哟,阎长官这是要给我们送温暖?”
楚云飞没接茬,手指点了点地图上的老鹰嘴:“听说贵部最近要走这条道?”
陈长安拎起酒壶,给两人各倒了一杯。劣质白酒的味儿冲得人鼻子痒。
“不过是些破铜烂铁。”陈长安仰头灌了一口,辣得龇牙咧嘴,“倒是楚团长,听说阎长官新得了套宜兴紫砂壶?”
楚云飞眉头一跳。紫砂壶?他盯着陈长安,对方却只是笑,眼里闪着意味不明的光。
“陈兄,”楚云飞压低声音,“三日后别走老鹰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