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破土(办学构想)
平安县衙门的西厢房里,陈长安用刺刀挑开糊窗的桑皮纸。阳光像把钝刀,在斑驳的墙面上切出几何形状的光斑。他面前摊开的《晋绥日报》上,"论敌后政权建设"的标题旁,密密麻麻记着"粮价波动民兵训练债务纠纷"等字样,墨迹深浅不一,显然是在不同时间补记的。
"老陈,战区政治部刚转来的文件。"赵刚推门进来,眼镜片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他递过一份盖着蓝色"密"字的卷宗,"阎长官只批了五百块法币的办学经费,还不够买三十套《三民主义》课本。"
陈长安突然弯腰从床底拖出个粗陶罐。掀开三层油纸,腌萝卜的酸味立刻充满房间。他拿起一根咬得咔咔响:"伪县长地窖里抄出来的,整整二十坛。"萝卜断面渗出淡红色汁水,在报纸上晕开"群众路线"四个字,"够学员们吃半个月,省下的饭钱正好买笔墨。"
窗外传来金属碰撞声。两人透过窗棂望去,小林觉正带着战俘营的人拆卸日军炮楼。这个前翻译官脖子上挂着"改造积极分子"的木牌,正用流利的中文指挥:"钢筋留着建校舍,砖块送去修粮仓!"阳光照在他深蓝色棉袄上,衬得胸前的"悔过自新"红布条格外刺眼。
陈长安突然抓起桌上的砚台:"你看这个。"他翻转砚台,底部刻着"明治三十七年陆军省御赐"。"从小林觉行李里搜出来的,现在"话音未落,砚台"咣当"一声砸进腌菜缸,惊飞窗外槐树上的麻雀。
"办学就得有教无类。"陈长安擦着手上的盐水,"明天开始,让他教日语——总有用得着的时候。"
二、筑基(教学现场)
被征用的郭家祠堂里,三十多名学员挤在长条板凳上。黑板上"简易司法程序"的粉笔字还没干透,王有田就拍案而起:"凭啥地主家的长工偷粮算阶级反抗,俺们村的佃户偷粮就是破坏抗战?"他腰间别着的算盘哗啦作响,那是用日军电话线重新穿制的。
"问得好!"陈长安把《六法全书》往柴火堆上一扔,书页在火焰中蜷曲成灰蝶,"现在分组演练:老周当法官,小林觉做翻译,其他人分原告被告。"他踢开脚边的弹药箱,露出满箱黄的地契,"就用这些真凭实据来断案!"
后墙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李云龙的大嗓门震得窗纸簌簌作响:"老子来讲战术课,你们倒演起《包公案》了?"刺刀尖挑开窗栓,露出他沾着炮灰的脸,"正好!昨晚端伪军据点的战例,活脱脱就是现成的纠纷调解教材!"
学员们哄笑中,小林觉突然用日语脱口而出:"これはまさに兵法の(这正是兵法的)"又慌忙改口,"报告长,我想说这恰合明修栈道之计!"他额头渗出细汗,假装咳嗽掩饰着咽回去的"暗度陈仓"四字。
陈长安注意到,坐在角落的粮行伙计悄悄在小本上记着什么。他踱步过去,现本子上画着关系图:伪军小队长—维持会长—粮商马老三,线条间标注着"姨表亲赌债"等字样。
"这就是活的教案啊!"陈长安突然拍手,"现在调整课题:以马家粮行囤积案为原型,结合昨晚的战斗经过,各组制定解决方案。"他特意看了眼小林觉,"可以用任何语言讨论。"
日头西斜时,祠堂里的争论越来越热烈。有个戴毡帽的学员突然用日语提问,小林觉下意识立正回答,说完才现问的是"怎么处理霉的军粮"。窗外的夕阳给每个人脸上都镀了层金边,连李云龙刺刀上的血槽都盛满了暖光。
三、淬火(实战检验)
腊月里的集市人头攒动。粮店前戴着"学员"臂章的小伙子正校准秤杆,突然人群骚动起来。五个穿纺绸长衫的商人挤到最前面,领头的老者摔出账本:"陈县长明鉴!他们用三成沙子的陈粮换走我们新粮!"泛黄的账页在寒风中哗哗翻动,露出里面夹着的当票和洋烟盒锡纸。
陈长安没碰账本,弯腰拾起地上一粒稻谷:"乡亲们看好了。"谷壳在指间捻开,露出内侧的暗红色纹路,"这是去年涝灾时的红头瘟,鬼子仓库专门囤积的毒粮!"他转向粮店掌柜,"您家粮垛第三层左数第七袋,现在扒开还能闻到煤油味。"
人群炸开锅时,王有田已经带人堵住后门。这个曾经的放牛娃举着培训班刚的照相机,镁光灯闪过,掌柜往灶膛塞账本的手僵在半空。照片后来放大贴在教室墙上,旁边用毛笔批注:"市场管理实例:物证固定技巧(注意灶灰里的半页账本)"。
当天下午的案例分析课上,戴毡帽的学员突然举手:"报告!我现粮行账本里的猫腻——"他展开一张描红纸,上面拓印着账页的骑缝章痕迹,"同一个章子,盖在民国二十六年和三十年的账上,印油深浅居然一样!"
小林觉突然站起来鞠躬:"这个问题在日本叫做印章犯罪。"他结结巴巴地解释完"印监证明书"制度,教室里鸦雀无声。突然李云龙哈哈大笑:"好嘛!鬼子这套倒是能治奸商!"他掏出个铜印往桌上一拍,"以后咱的物资调拨单,就这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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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的黎明,陈长安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看见王有田满身是雪:"县长,马家粮行连夜运粮的车队,在野狼沟被劫了!"他们赶到现场时,雪地上杂乱的脚印中,有几个特别清晰的胶鞋印——正是培训班统一配的鞋底花纹。
"有意思。"陈长安蹲下身,从车辙里抠出半片冻硬的窝头,"咱们的毕业考试提前了。"他望向远处山梁,那里隐约有个人影在挥动白毛巾——是上周派去马家当账房的那个"学员"。
四、成钢(模式成型)
深秋的晒谷场上,结业仪式变成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答辩会"。来自圣地的观摩团刚坐下,就被眼前的场景震住了:
民兵队长用缴获的日军掷弹筒演示"杠杆原理",竹竿绑着磨盘石,精准地砸中三十步外的"坦克靶"——那是用茅草扎成的九七式坦克模型,上面还贴着"武运长久"的残破标语。
妇女主任捧着的"流动账本"在观摩团手里传阅。每页都按着村民的指印,空白处是歪扭的签名和画押,有个叫"王二妮"的名字旁还按着个小小的手印——后来才知道是她六岁女儿代写的。
最令人称奇的是小林觉带领的"敌情模拟组"。他们用日语演出改编版《白毛女》,当演到穆仁智逼债时,台下真有个老汉朝"汉奸翻译官"扔鞋底。演员们谢幕时,观摩团现"黄世仁"的扮演者——那个总坐在角落的粮行伙计,袖口还沾着面粉。
陈旅长悄悄对三号长耳语:"您看打算盘那姑娘,三个月前还是被拐卖的童养媳"话音未落,姑娘已经站上条凳:"报告长!俺们组现公粮征收新漏洞——"她哗啦抖开账册,"富户拿霉粮充数,是因为验粮员都被抽去修工事了!"
李云龙突然指着远处新砌的砖墙大笑。墙上"平安模式"四个大字墨迹未干,下面不知谁用炭条画了幅漫画:陈长安的脑袋长在算盘上,正在拨弄鬼子的钢盔。漫画角落里还藏着行小字:"跟鬼子算总账"。
傍晚的庆功宴上,炊事班端出二十坛陈醋泡的腊八蒜。陈长安刚夹起一瓣,突然盯着坛底愣住了——那里隐约可见"昭和十五年"的釉下彩。小林觉脸色煞白地站起来,却听见陈长安大笑:"好!这才叫以彼之器,养我之兵!"
五、星火
冬至那天,陈长安正在批改学员的《冬防计划》,赵刚匆匆进来:"山城的嘉奖令到了。"绸布卷轴展开到一半,露出"实验区"三个烫金字时,通讯员突然闯进来:"圣地急电!"
电报纸上只有八个字:"墙外开花,谨慎施肥。"陈长安走到窗前,今冬第一场雪正纷纷扬扬落下。学员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各乡派《冬防手册》,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滑倒在衙门口,怀里跌出本手抄册子。风翻动书页,露出里面夹着的《良友》画报剪页——宋美龄视察妇女扫盲班的照片被改造成了识字卡片。
更远处的城墙上,小林觉带着新学员在刷标语。石灰水写的"军民鱼水情"后面,跟着行不起眼的日文假名——细心人会现,那是宫泽贤治的诗句:"不畏风雨,不畏冰雪"。
夜幕降临时,陈长安独自来到教室。煤油灯下,墙上的《平安县行政流程图》显得格外清晰。他忽然现流程图角落有个铅笔画的箭头,指向"敌占区情报网"的方框,旁边是李云龙狗爬般的字迹:"借两个会鬼子话的学员用用"。
窗外传来悠扬的口琴声,是王有田在吹《太行山上》。雪地里,一行新鲜的脚印通向马厩——那里拴着三匹备好鞍的骡子,鞍袋里露出算盘和日语教材的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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