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这些人滚蛋?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这些人可是来赚钱的啊。
花晴风蹙着眉头,干巴巴地道:“叶典史,你这是要盖多大的宅院啊?这得花不少钱吧?你才刚刚入仕,有那么多的钱?”
叶小天微现忸怩之态:“不瞒县尊大人,叶某是穷光蛋一个,钱是没有的。不过红枫湖夏家有啊,嘿嘿,想必县尊大人也听说过我和红枫湖夏家的关系。”
徐伯夷睨着他,冷冷一笑,哂然道:“吃软饭吃得如此不知廉耻,确也少见。”
叶小天叹了口气,道:“我也不想要啊,可人家哭着喊着要送钱给我。我想了想,有人千方百计想去巴结人家大户小姐,可惜就是巴结不上,我也就别拿腔作势了,所以只好笑纳。”
徐伯夷听了不觉气结。
花晴风暗暗冷笑,对叶小天道:“既是你个人的私事,本官也不便管你。只是这些工匠都是你雇来的,你一定要严加约束,如果他们惹出什么事端来,本县唯你是问。”
徐伯夷跟着花晴风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同仇敌忾地骂着叶小天。还没有走到县衙门口,他就被迎面赶来的罗大亨给拦住了。
“绝食?”
罗大胖子搓着一双大胖手,兴高采烈地向他表功:“是啊!祭台已经搭好了,徐大人你快去绝食吧,乡亲们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徐伯夷一听,脸当时就黑了。
李伯皓一看这小子说话太不着调儿,赶紧把他拉开,上前说道:“徐县丞,祈雨台已经搭好。葫县大旱,百姓们久盼甘霖,如今听说徐县丞您要高台祭天,绝食祈雨,都深为感动啊,他们如今都到县衙门前为你助威去了。”
高涯叫人抬着也凑过来道:“徐县丞,众望所归,您快请吧。”
高李两寨的人并不知道高台祈雨是叶小天的主意,就算他们误以为这是徐伯夷的承诺,却也知道徐伯夷不会关心小民的死活,他提出这个主意只是为了能尽快释放。
高李两寨的人释放他本就并非心甘情愿,如今有了这借口,还能不好好整治他一番吗?
徐伯夷脸色极其难看地转向花晴风:“县尊大人……”
花晴风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殷殷然道:“衙内公务自有本县与一众同僚代劳,伯夷勿虑,你放心去吧。”
徐伯夷是希望他为自己说句话,只要花晴风说一句“徐县丞公务繁忙,不宜绝食祈雨。不如本县延请几位大德高僧、有道方士前来作法。”他就好顺势下台了。
谁知花晴风却是每逢大事必缩头,根本就没想过如何替他解围。本着死道友莫死贫道的江湖规则,花晴风摞下一句场面话,便溜之大吉。
徐伯夷被罗大亨、李伯皓、高涯等人簇拥着来到了县衙门前。
花晴风正在衙前瞻仰那座祭台,一见徐伯夷到了,赶紧佯装没看见他,举步进了县衙。
徐伯夷恨恨地瞪了花晴风的背影一眼,往高台处一看,就见县衙对面倚墙搭起一座高台,全都是以粗大木料搭成。
台子四周还有挡板,挡板上写着许多大字,台上还插着各色彩旗,台前还有一支锣鼓唢呐队在吹吹打打,许多百姓围在四周兴高采烈。
一见这般情形,徐伯夷鼻子都快气歪了。
徐伯夷迷迷糊糊的就被拉上台,等他在台上坐下,这才现头顶还给他搭了一个遮阳棚,面前还有一瓮清水,想得挺周到。
徐伯夷一扭头,又现身后居然还单独僻出了一个小空间,帘子没拉上,里边赫然摆了个马桶。
徐伯夷一看,心中暗恨:“连方便都不让我下台,这是想把我活活饿死在台上吗?”
花晴风漫步走向后宅,正好看见苏雅在花丛前站着,似乎在赏花。
他无意间一抬头,终于明白了夫人方才究竟在看什么。
他看见了一座山,那座矮山本没什么风景,它就摆在城里,大家早已司空见惯。
可今天,那山上却满坑满谷的都是人!
挖掘的挖掘、平整的平整、拖运大木的,撬压石头的,拆庙的……
花晴风先是愕然,随即才明白这是叶小天雇来的那八千民工。
方才在城头听叶小天大谈规划时,花晴风不耐烦得很,并未仔细听,而且站在城头看,因为角度不同,他也没想太多。
此时站在这里,看着这么多人在山上平整土地,挖掘地基,花晴风突然间回过味儿来:“这座宅院一旦建成,那么拉风那么显眼地杵在那儿,堂而皇之压在我的住宅上面,这可是天天、时时打我的脸啊!徐伯夷被拉到衙前示众打脸去了,本县躲到后宅,你还不肯放过么?”
烈日炎炎,徐伯夷坐在高台上,感觉像一只被剥了皮挂起来示众的野狗,心中倍感屈辱。
这里连着十字大街,正是葫县最繁华的所在,来来往往的行人很多,每个经过高台的人都会对台上的他指指点点,时不时还会点评一下“罗李高车马行”那另类的广告语。
高台四周就像安了栅栏,他坐在笼子里,虽然这笼子是无形的,他却无法走出去。
烈日当空,头上虽有遮阳棚却也不好受,那坛清水他已经喝了两碗,结果解了渴,饥火也升起来。
徐伯夷走到旁边的马桶间,拉上帘子方便了一下,重新回到前边,往蒲团上狠狠地一坐,咬牙切齿地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笔帐,我早晚跟你连本带息算清楚!”
叶小天实际上并不像花晴风和徐伯夷所想的那么逍遥自在,更没有得意洋洋。
气候依然干旱,高李两寨的争端依旧没有平息,这些都需要他去解决。
山坡上,生苗勇士们干得热火朝天。
他们没有工钱可拿,可这是给尊者盖宅子,是在积功德,一想到这一点,他们就感到无比荣耀,唯恐自己出的力气不够大、流的汗水不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