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池离开时接近清晨。
家政上门收拾好一地狼藉,路池给对方转了半年工资,又收好自己的衣物。整理完一切时,被转移到床上的梁嘉树依旧闭着眼。
他当时用的劲很大,足够让成年男人昏迷。
这是以前在剧组时,路池从打戏老师那里学来的,没想到最后会用在主角攻身上。
灯光下,青年英俊的脸有些扭曲,即便昏迷眉头也蹙得死紧。小臂连同掌心绷得太用力,压不下来,仿佛依旧停留在目睹路池离开的恐惧中。
很狰狞。
路池蹲下身,看着对方的脸。片刻,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
他没有给梁嘉树上药,因为很了解对方的脑回路。在梁嘉树眼里,这代表路池留下的痕迹,如果被破坏,保不准梁嘉树会亲手再给自己来一刀。
简直固执扭曲到头痛。
路池莫名笑了下,笑完,又轻叹了口气。
他起身,拉着行李箱坐上出租车离开。远离别墅后,脑海依旧安静无比,路池尝试叫了两声系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梁嘉树确实能严重影响这个世界。
路池看着街边快速划过的潮湿街景,漂亮锋利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半晌,他再次拿出那个手机,思索着结束这个世界的最好方法。
四年太长,系统设想的解决方式太过理想。
事实上如果有四年纠缠时间叠加,凭借梁嘉树的成长速度,除非他们两个之间死一个。
否则路池在这个世界一秒,就无法摆脱对方一秒。
而梁嘉树是主角,不能死。路池私心作怪,也不想他们闹得那么难看。
爱情不是一瞬间的事。
是反复被包裹,妥帖被照顾,日积月累被环绕后,不自觉冒出的那点依赖。
无所不能,从容不迫的路池,也会在某个人坚持到固执的宽阔怀抱里,停下飞行,尝试露出一点仅对方可见的脆弱。
而他接住了他。
在每一次的目光中,在每一个的拥抱里。
出租车很快抵达五星级酒店。
门童撑伞上前微笑帮提行李,路池礼貌道谢,抵达顶层的总统套房,洗漱后很快陷入睡眠。再睁开眼时天光大亮,窗外大雨依旧在下。
劈里啪啦砸在窗上,蔓延流进缝隙。
路池换上加厚的海军蓝夹克,背面绣着飞鸟暗纹,衬得人格外出挑惹眼。
今天有课,他需要继续上班。
然而刚打开门。
路池对上一双漆黑熟悉的眼——梁嘉树立在套房门口,不知站了多久。
走廊灯光将他本就惨白的脸色照得更加阴森,他应该清洗过,醒后立刻换了身新衣服过来,迅速找到路池的位置并蹲守。
路池和梁嘉树对视,半晌,听见他沙哑平静地说:“你没有离开A市。”
没有像逃离缠身恶鬼那样,迫不及待将他抛弃、扔掉、迅速消失。
路池嗯了声,反问:“我为什么要离开?”
梁嘉树盯着他,不知是不是被这句话安抚,绷紧的身体放松了点。声音却依旧很哑:“你住酒店的账单,刷的是我的卡。”
路池好整以暇地挑眉:“不可以?”
说完打开手机,当着梁嘉树的面,又订了半年天价酒店、某奢牌一整季新品、附近画廊所有限量展览品。。。。。。用的全都是梁嘉树的卡。
购物单不断加加加加到厌倦。
梁嘉树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银行不停发来账单提醒。路池在短短十分钟内花了他上百万,然后抱胸靠在门边,特别理所当然地看着他:
“分个手而已,你提款机的功能还没消失啊。”
梁嘉树一顿。
随即,死寂冰冷的双眼倏然冒出一点生气。
他盯着路池,似乎在分辨对方是不是在说谎、暂时稳住自己。然而路池已经推开他,有点不耐烦地想要离开。
梁嘉树立刻抓住路池的手,修长指节圈住男人腕骨,喉结滚动。
他压了压呼吸,才尽量平静地问:“小池,为什么想分手。”
既然他只能当提款机。那一定是在其他方面做错了什么,才会惹路池生气。
给他一点提示,让他可以从阴冷潮湿的沼泽爬出来,再爬回路池身边。
好不好。
路池看着梁嘉树固执扭曲的双眼。片刻,垂眸盯住二人相接的手:“梁嘉树,我需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