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原本同徐梁没有半点干系,如果他没有在某天发呆时,突然记起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沈澍房里那位青年的话。
那是很偶然的一次相遇。他在酒吧和朋友玩儿,推开包厢门时正好撞上了自己的堂哥徐铭。
徐铭似乎也在和朋友聚会,站在门口同他聊了两句,透过敞开的门能瞧见里面一圈青年男女围坐着掷骰子,不时爆发出几句欢呼声。
徐铭侧着身子同他说话,余光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笑着朝屋里头招呼,开口叫老婆,说把姜裴从那几个人里救走,不然一会儿小少爷该生气了。
徐梁是听父母提起过的,说自己这位堂哥谈了位女朋友,拖了许多年都没能结成婚。似乎是女方家里势大,不太看得上徐家,两人的事便一直耽误着。
这时他听见徐铭叫人,不由得对这位未来的堂嫂生出几分好奇来,跟着偏过头去往屋中看。
房间里,身材高挑的女孩站起身,笑着在吵吵嚷嚷的人群中拉出位青年来,带去一旁空荡的沙发上坐着,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青年侧身倚在沙发扶手上,蹙着眉,神色间带了几分不耐烦。房间里面,昏暗的灯光旋转着,落在他眉眼之间,无端地带上一种落拓的漂亮,叫人挪不开眼。
徐梁从不觉得‘漂亮’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男性,可对着青年,一时间竟也寻不出更合适的词来。
鬼使神差地,他记住了包厢中青年的那张脸,连同徐铭脱口而出的‘姜裴’这个名字。
后来,徐梁再听到有关徐铭的消息时,后者已经离世了。
徐铭的葬礼上,他见到了当初包厢里的那个女孩儿。
女孩穿了一身黑衣,站在灵前,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掉眼泪。
哭了不知道有多久,抬起头时一张脸苍白浮肿,满是泪痕,憔悴得很,半点都不复当日的鲜活。
他听着一旁的亲戚指指点点,从压低了声的闲话里知道,女孩叫秦衾,是沅城秦家的千金。
是个重情义的哟,他听见有上了年纪的阿婆讲,小铭不在了,还来灵前哭一场,心地好的,可惜了。
而后不记得过了多久,秦姜两家联姻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秦家这一代只有秦衾一个女儿,那姜家呢?
徐梁在看到新闻时,眼前很突兀地闪过那一日的包厢内,坐在沙发角落的青年的身影。
他叫‘姜裴’,徐铭又叫他少爷,那大约便是姜家的人了吧。
那条新闻并未在徐梁心里掀起多大的波澜,看罢也只是感慨一句世事难料,兜兜转转,同一间包厢里的三人,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直到他在沈澍的别墅中,再次见到了姜裴。
他当时只是觉得眼前人熟悉,却并未认出来。
实在是姜裴同当年初见时相差了太多。
那时灯下的青年是带着棱角的,眉眼间是冷的,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冒犯。
可那一日的别墅中,躺在床上的青年脸颊泛红,病怏怏的,骄矜慵懒,像是被人万分宝贝的猫咪,叫徐梁实在无法将他同当日的人联系到一处去。
说来,也不怪当时徐梁会误以为床上躺着的青年是沈澍养来的小情儿。以当时沈澍对人的那幅娇惯样子,实在由不得人不想歪。
当时碍于对青年身份的揣测,当着沈澍的面,徐梁并不方便多打量人。匆匆几瞥之下,也只是看了个大概。
如今回想起来,却是越想越觉得心惊。
如果他没记错,离开别墅前,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那里头的佣人叫青年‘pei先生’。
会是‘姜裴’的‘裴’吗?
秦家与姜家销声匿迹的联姻,那位神秘的鲜少露面的姜家小少爷,沈澍养在别墅中的神秘青年。
桩桩件件,像是被丝线完整地串联起来,脉络延展,连带着隐藏在其下的暗流也开始静悄悄地翻滚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