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眠异道:“哪儿有火?连个烟都没见。”
银画道:“是暗火,都闷在房内烧呢。后院五间房,正中烧得最厉害。”
星眠道:“那不就是我寝室么?”
银画点点头。
星眠道:“你如实说,我老婆怎么了?”
银画道:“你别问了,快去灭火罢。三昧真火,水土不进,非得你好好感化呢。”
星眠叹了口气,双手往头上便搔,搔得束东歪西倒。
银画道:“你头痒么,我给你打水。”
星眠道:“我是头痛。我那老婆,心重又倔,难哄,难驯。如今又什么事把她惹了,为之奈何?”
银画道:“哎呀,她是爱你,所以希望你多陪陪她而已。你整天不回去,她醒来的时候都看不见你。”
星眠道:“我想么?若不是要和前院那帮侠客交际,我整天都待在房里。”
银画后退两步,上下打眼星眠,笑道:“你今天又喝酒啦?是不是陈道长非拉着你?”
星眠一撇嘴道:“别提了,老陈平常看着斯斯文文,一喝酒跟疯似的,硬灌了我两壶。还有那玉姑娘,也是狠人,喝多了表演醉剑,把桌子都劈了。”
银画道:“不会罢!那可是最后一张八仙桌!”
星眠道:“你、你自己去看看,可能还劈着呢,说要表演完独孤八十一剑……”
银画道:“八十一……那她铁了心要把我们饭堂拆了。不得了,不得了。先不说了,我去了!”
起脚便奔。
星眠道:“你去救场,我去灭火,咱俩整天真忙。”
低着脑袋,晃晃悠悠往寝室去。
未及到门口,便打了个长长的酒嗝,知道是气不顺,拎起衣裳,在肚皮上反复捋几下,稍稍好转了,蹑手蹑脚前进,从珠帘底下掀起一角,迅钻入房内。
又贴着墙壁溜到转角,悄以眼偷看飞霜。
只见飞霜横陈卧榻,已然睡了,长裙被压在身下,露出一双光洁的腿脚。
星眠顿有些恍惚,如同初次遇见时一般,竟然看得出神。
只见透窗而进的光束,印着细长的阴影,恰似一条黑色丝绸,盘绕在那腿上。
又分出些许,薄涂晕染,勾勒出脚踝的轮廓。
或是因为腿肚消瘦,或是因为脚背修长,反衬得踝骨凸挺鲜亮。
由此向下,便是那双纤细美丽的赤脚。
飞霜的脚天生是骨感嶙峋的,以至于让人觉得并不健康。
但青筋浅映,如翡翠的纹理交织其间,白皮光洁,如瓷器的曲壁柔滑一体。
观久便不觉那虚弱的劣处,而觉得有一种艺术品的高雅。
此时浮灰金粉,扬扬洒洒,胭脂香阵,氲氲氤氤。那双搭在卧榻上的赤脚,几乎升华成了一副特写的灵动的画。迷人眼魄,如梦似幻。
星眠看呆了,一不留神踢翻了墙根的蚊香盘,连忙蹲下拿住。
却忘了飞霜耳朵极灵,早听得分明。
那脚趾一屈,脚背霎时连筋带骨的显露出来,继而收回裙下,整个人盘腿坐起。
片刻之后,冰冷的声音在房内响起:“准你看了?”
星眠一听,心道:“果然飙了。只不知什么事。”
面上陪笑着走近:“没有呀。我想你了呗。”
飞霜才不理他,将头偏去:“我长得丑,眼又瞎,你不必看我。”
星眠道:“我的好老婆,你怎么了?我走时见你还在睡,想让你多休息休息,吃饭才没有叫你。”
飞霜道:“无所谓,反正我不在乎。”
星眠见飞霜坐在卧榻正中,便在旁边找个空,悄悄往前凑,不意飞霜一手按在卧榻上,叫道:“准你坐了?出去。”
星眠讪讪笑道:“不坐罢了,何必出去?”
飞霜道:“你酒还没喝完,复去喝两盅呗。”
星眠道:“好老婆,我也是有苦难言……自从来了这里,虽说衣食无忧,然而受禁遭困,和圈牢养物并无二致。那引客侯表面养了一帮侠义门客,实则暗中安排监视,互相利用。我可不能任由他操弄,每日在前院主动跟人交际,是以打探虚实,好助我们脱身。”
飞霜听罢,鼻子里呼了一声,笑道:“好一个‘主动交际,打探虚实’,你真是小诸葛,机关算尽,殚精竭虑。你整天不陪我,我倒要谢谢你。”
星眠道:“无可奈何,确系实情。”
飞霜道:“上午佳人陪伴,散步谈笑;下午朋友满座,饮酒作乐;晚上再陪老婆,却是显得你重情重义,不离不弃。怎么好事都到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