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寄宁愣了愣,望向齐椋:“真的?”
“只是证据很难找,”孟初说,“不过,我们知道一个地方,也许能给我们提供一点帮助。”
付关山没想到,自己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两度造访这个客厅。
屋内还是那样冷清,父亲还是坐在沙发上,好像踏入了某个循环。
唯一改变的是,对方脸上的衰败痕迹。
随着付关山的讲述,生命力一点一点从对方身上抽离。这样肉眼可见的苍老,几乎是可怖的。
付关山简明、扼要地讲完当年的事件,仲渊低着头,望向桌面上那份证词,还有那张手表的照片。
付关山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从脖子、手指的颤抖看出来,他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阳光从落地窗斜斜地洒进来,但似乎照不到两个人身上。他们的魂魄和记忆早去了另一个地方,久远的、阴暗的河边。
良久,仲渊开口:“这些……也不能证明什么。”
付关山一瞬间几乎暴怒,又很快平静下来,因为这反应太合理了。
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他感觉到了什么。
恐惧。他望向他的父亲。深切的恐惧。
怎么能不恐惧呢?
是他造成了这一切。他养大了杀人凶手,他给了对方杀人的理由,他甚至在小儿子冤魂未散的时候,就走到了加害者那边。
他还让杀人凶手做了继承人,把自己的毕生心血拱手让出。
“你猜到发生什么了,”付关山盯着他,像是要一点点把木楔子钉入他的心脏,“从我说仲文楚在现场,你就猜到了。”
他和仲文楚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总该从一些影影绰绰的迹象里,知道仲文楚的为人。
他知道仲文楚做得出来。
仲渊攥紧了手杖,即便有沙发撑着,他虚弱的身躯也摇摇欲坠。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他的声音满溢着恨意,只是这恨意的对象并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
付关山望着他说:“我想要一些东西。”
老人没有回应。
“他在开曼群岛有一家叫Boulder的公司,做上市咨询业务,”他拿出了一沓文件,“关于这几个项目,你知道什么吗?”
仲渊仍然如同雕塑一般凝滞着,只有眼珠缓缓移动到文件上。他没有断然否认,本身就说明了什么。
付关山把文件放下。他现在还能保持心平气和,他自己都惊讶。
他盯着父亲看了一会儿,对方仍然没有回答的意思,于是他打开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这贸然的动作让仲渊抬起了头。
“不,”付关山向电话对面说,“这次不是我要打来的。”
他点开免提,仲文楚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你又想干什么?”
仲渊眉头紧锁,望向付关山,目光中显然有着同样的疑问。
“我和父亲在一起,”这称呼很郑重,反而增添了一丝讽刺意味,付关山转向仲渊,把手机放到他面前,“十八年前的事,父亲都知道了,他想跟你说几句话。”
对面霎时沉默了下来,这几秒的真空里,房间静得能听见心跳声。
然后,电话两端的三个人,几乎同步有了动作。仲渊怒喝了一声“谁允许你这么……”,仲文楚开口解释“爸,你别听他胡说……”,而付关山拿回手机,摁了挂断键。
仲渊的胸口起伏着,对他怒目而视:“你这是干什么?”
“没什么,”付关山说,“只是他现在知道你知道了。”
仲渊盯着自己的大儿子,忽然感到对方无比陌生。
“你要是了解他,就该知道他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付关山说,“就算你不想整垮他,只要他觉得你恨他,他觉得有威胁,就一定会提前下手。”
其实,仲文楚疑心重,他父亲又何尝不是。
他迎上对方的目光,拍了拍桌上的文件:“所以,关于这几个项目,你知道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