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发型。”
付关山慢慢抬起手,把前额的一缕头发抹开,他不敢想现在的脑袋是什么样,任何一根头发丝的偏移,对这个完美发型都是致命的伤害。
“这是要吹掉你身上的灰尘,保持实验室洁净。”孟初说。
付关山伤感地梳理顶上的乱发,忽然灵光一闪:“这个通道给猫用不是挺好的吗?”
孟初像通道的喷头一样呆滞。
“你看,在房门口安一个通道,猫进去的时候,身上的浮毛不就被吹掉了?”付关山说,“这样房间就能保持干净了。”
孟初沉默片刻,说:“你知道一个风淋室多少钱吗?”
付关山沉浸在发现新商机的自得中,全然没有听见。
孟初一边走,一边向付关山介绍他的实验台,这是示波器,这是光谱仪,这是低温镀膜机……
知识的气息和金属的冷光固然心旷神怡,但付关山转了两圈,仍然没把名字和任何一台仪器对上号。
“对了,”孟初说,“我有样东西想跟你看。”
付关山环顾实验室,内心死寂的火种又燃烧起来:“在这儿?”
尽管孟初说不会发生,他的大脑仍然闪过一些美丽的情节,比如把人放倒在实验台上,冰冷的桌沿在腿上压出红印,金属仪器表面映出扭曲的、纠缠的肢体……
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万一实现了呢?
“你先闭上眼睛。”孟初说。
付关山激动地闭上了。
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然后,孟初的指示响起:“好了。”
他睁开眼睛,因为眼前的情景愣了一会儿。
四周墙面布满了狭长平直的花纹,莹莹闪着蓝色的光。他仿佛站在一个电路迷宫当中,而迷宫的主人正冲着他微笑。
忽然,那光流动、闪烁起来,一下一下,似乎是有规律的。
孟初指了指手腕:“是我的心跳。”
然后,他一步一步朝他走来,距离他更近一点,流动和闪烁就更加剧烈,好像整个房间是他的心脏。
最后,孟初站在他面前,脸上明灭不断。
“如果再快一点会怎么样?”他问。
“你试试看。”
他忽然伸出手,把对方拉到怀里,低头吻下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热烈。即便闭上眼睛,也能感受到光停滞一瞬,随即剧烈涌动起来。
光束如同海上的激流,澎湃、汹涌、迅疾,卷起一场心跳的风暴。终于,在目不暇接的滔天浪潮中,它轰然散开,房间陷入了黑暗。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一个全息投影,幽幽的蓝色花束在空中缓缓转动着,花束下方是两个简短的字母——他们的名字。
付关山抬起手,慢慢触碰花瓣。他还记得这束花——曾经存在于孟初口中的,虚幻的约会礼物。
熟悉的声音身旁响起:“我说过,是我求婚的。”
他转过身,看到孟初用偶像剧中极为标准的姿势,半是尴尬半是羞涩地——单膝跪地。
付关山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嗯……”孟初望着爱人期待而悸动的神情,努力克服着羞耻心,“付关山先生,你愿……”
“好的。”
孟初犹豫了一下,这偏离他原来的剧本了:“我还没……”
“好的。”
孟教授长达五百字的求婚誓词惨遭打断,那些话包含了法拉第线圈、相位噪声和混合信号集成,如果付关山能听懂,简直感人肺腑,闻之落泪。不过他暂时忘了这件事,因为付关山把他拉起来,按在墙边,接了一个不在高原地区、也能缺氧的吻。
此时应该有起哄的围观群众,但孟初不喜欢人群,实验室还是静悄悄的,好像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他很满意这个氛围。
然后付关山的电话就很没眼色地响了。
他先是一愣——原来实验室没屏蔽信号?——然后气愤地掏出手机,想兴师问罪。
很遗憾,对面是接盘的陈导。
付关山努力让语气显得昂扬一些:“陈导有什么事吗?”
“有个剧本相关的问题,我一直忘了问,”陈导说,“这剧本的其他地方,虽然写得很潦草,但我都能懂,可最后这一段,我实在不明白,什么太阳黑子、时空穿越……这个科幻情节到底是什么意思?”
“哦,那个啊,”付关山说,“那是天师的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