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了好久了,反正一直没钱修,还不如卖了算了,”孟长青说,“你们都上高中了,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
在那一刻,过往种种都烟消云散,只剩下纯粹的感激。
“从那以后,家里就没有车了,”孟初说,“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再攒下买车的钱。”
从故事中途开始,付关山的目光就闪烁不定,从沉思变为犹疑,再变为震惊。
“难怪,”付关山说,“按你计算利息的方式,你爸卖了辆二手车,到现在,是差不多变成奔驰了。”顿了顿,他赶紧补上,“我没有鼓励你去买奔驰的意思。”
“我知道,”孟初说,“我只是想跟你说清楚。”
这么多年来,这辆车一直压在他心头。这是甜蜜的负担,是他曾经得到父爱的证据。
哪怕就像付关山所说,这是孟长青想要加一份养老保险,那也是真真切切的,把家里的资产交给了他。
买车也是他们吵架的源头,这件事不说明白,孟初总觉得心里有疙瘩。
“亲人之间总是笔难理的账,”付关山说,“至于该怎么还,我们以后一起商量。”
孟初点点头,忽然轻松了许多。
付关山交叉双臂,审视着他:“没了?你就是来跟我回忆过去的?”
“当然不是,还有一件事。”
“什么?”
“我喜欢你。”
付关山猛地沉默下来,盯着他。
“我……”第一次表白,孟初有点紧张,“本来想在电话里告诉你的,但我觉得这样不正式。这么重要的话,还是要当面跟你说。”
付关山久久无言。平时那么爽朗、多话的人,今天却时时缄默。
他不答话,孟初更加紧张,视线也越垂越低:“我知道,你因为小时候的事,很感激我,我也很感激你跟我结婚,安慰我,哄我开心……”
付关山这时才开口:“你说什么?”
孟初怔了怔。他刚才没说清楚?
“我跟你结婚,跟你说那些话,是在安慰你?”付关山皱起眉,“你觉得我是流氓?”
“啊?”孟初摸不着头脑,“我哪有说……”
付关山忽然探过身来,一只手握住孟初的后颈,低下头吻他。
他本能地往后退,然而那只手紧紧按住他,逼着他抬起头,分开嘴唇。入侵的舌面抵着上颚,向前顶撞,未说完的话只剩破碎的尾音。犬齿划过下唇,带来丝丝缕缕的疼痛。这个吻比刚才更加用力,像是要证明什么。
他的头一直仰着,呼吸逐渐困难起来。他伸出手去推面前的人,却完全推不动,直到两颊涨得通红,对方才松开手,望着他。
每次吻完,他都是这样一幅惊惶又迷醉的样子,好像沉在吻里,不愿意出来。
付关山觉得又可怜又气愤:“我要安慰你,所以我把你按在沙发上吻你?你怎么不把我报上法制新闻呢?”
孟初像是还未清醒过来,过了很久,这句话的意思才沉入他的脑中。
他慢慢将视线移向付关山的眼睛,里面满是难以置信。“你……”他试探着问,“你喜欢我?”
“你这是什么表情,什么语气?”
“就是……”孟初想了想,还是没变表情和语气,“为什么?”
付关山气笑了:“这是什么意思?怀疑我?”
“不是,”孟初说,“就是……我也没什么魅力……”
他知道他很聪明,学历很高,但这对于付关山来说有什么价值吗?这人又不热爱知识。
“你疯了吧?”付关山说,“你明明很有魅力。只不过不是那种在路上遇到,就心脏怦怦跳的魅力。”
他的魅力需要一个淘金人夜以继日地专攻,在峡谷深处的土层下挖掘,淘洗,耐心擦去尘土,才能重现于世。
他习惯于将自己隐藏起来,不过,如果是愿意寻找的人,总会找到的。
就像现在,那个人已经走到他面前,笑吟吟地对他说:“我发现你了。”
而他能做什么呢?他只是看着那个人,好像只要看着他,那些心里长出的、久远的、扎得人痛得落泪的荆棘,就会全部枯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