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家心细如发,唐奎兰轻声细语道:“妄南,你是有什么顾虑吗?可否说说?”
姜妄南就算再傻,总不会把自己即将离开皇宫的心思透露出来,他答道:“太后娘娘,臣妾自认配不上陛下,后宫个个姿色绝顶、多才多艺,臣妾什么都不会,不被人笑话就不错了。”
“哪里话?妄南,我见你就非常不错,真的,跟阿川很配,绝配。”
姜妄南笑了:“多谢太后娘娘安慰臣妾,臣妾有自知之明,与陛下的云泥之别还是看得出的,何德何能与陛下相配呢?”
“你啊,不要一直拘泥于身份、地位这些与感情无关之物,你方才也看见了,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为了你能吃得多一点,亲自入厨做你想吃的绿豆糕。”
姜妄南愣了愣:“那绿豆糕,是给臣妾的?”
“不然呢?你个傻孩子,”唐奎兰失笑道,“今早他特意把我叫起来,让我教他做,当时我还寻思这小子是不是病疯了,结果他说,你昨夜就想吃了。”
“唉,我看着他长大的,从未见过他为了谁笨手笨脚地学着体贴人,连我都没这个待遇呢。”
姜妄南的心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捏住,语气轻得像自说自话:“真的吗?”
可是,他转念一想,当初刘伯深也是口口声声说为他好,说一定会带他走,后来呢,刘伯深却为了一己私欲算计到他头上。
更何况,萧权川作为人见人畏的帝王,心思定然比刘伯深还要深沉,一旦被其利用,保不定连命也没了。
姜妄南有些后怕再走旧路。
眼看着他快要离开皇宫了,不敢在奢求什么,更不必说帝王之爱。
“臣妾……”
倏然,萧权川从对面的厨房出来,抬眸便与姜妄南隔空对视,他眸色登时鲜亮起来,嘴角一点一点往上扬,渐渐露出整齐的八颗白齿。
“南南。”
他疾步而来,发丝在阳光下飞扬,时而低头看着手里的小碟子,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极了小孩子得到一个好东西,急于给最亲近的人献宝。
到了姜妄南跟前,萧权川似乎意识到自己方才有所失态,耳尖一红,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沉稳道:“尝尝,随意做的。”
那碟子中央,安安静静放着一个圆饼状的绿豆糕,被保护得很好,一点碎渣都没掉出来。
“臭小子。”唐奎兰笑骂一句。
“小姨最爱喝的女儿红,已经送到你房中。”萧权川道。
“这还差不多,”唐奎兰掩嘴打了个哈欠:“我去补觉了,天没塌下来,谁也别叫我。”
见姜妄南呆呆地看着那糕点,没半点动静,萧权川搭在大腿上的手不禁握紧:“是不是看起来没胃口?”
“不是。”
他回过神来,看着对方的眼睛,无比真挚笑道:“陛下很棒哦,做得很漂亮,一点都看不出是出自新人之手呢。”
“是吗?可朕觉得,南南似乎不大有心情吃。”
“没有没有啦,陛下这份心意太沉重了,臣妾自以为受不起。”
他语气有些发虚,也有些慌乱,各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杂糅在一起,堵在心口,又闷又躁。
“南南,”萧权川牵过他的手握紧,道:“你不必愧疚,也不必认为这是平白无故的恩惠,你既然不肯接受朕,那就把朕当作普通朋友来相处就好,朕不想让你有负担。”
他确实极其聪慧,唐奎兰让他学着体贴人,一会儿功夫就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向来霸道专制的萧权川居然能退让到如此地步,这还是那个说一不二、唯我独尊的帝王吗?
“嗯,多谢陛下。”
其实,萧权川若是这般宽厚下去,能做朋友,好像是不错的。
说实话,他自己也无法想象,如果未来出宫后,再也见不到萧权川,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会如何?
或许在不知名的夜晚,看着皎洁的月亮,他鼻间会若有若无地飘来对方身上淡淡的龙涎香吧。
姜妄南小心翼翼拿起那块绿豆糕,送到嘴前,露出三两颗洁白的贝齿,咬了一小口。
绿豆细腻绵软,入口即化,不干不湿,微甜的清香在口腔回旋,细细咂摸,还有一股醇厚的奶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