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不会再被男人的神态动作而牵动情绪。
“海边有一块礁石,我经常会坐在上面,浪潮被潮汐引力推得很高,几乎没过我的小腿,冷冰冰的海水不停地拽着我,想把我吞没。”
蔺宋文怔怔地看着裴峙,只觉得自己似乎无法呼吸了。
“我那时其实没觉得我是想自杀,直到有一次偶然被一个朋友撞见了。”
蔺宋文知道他说的是方钧,他在找到裴峙以後就已经把他身边的人都调查清楚了。
“你应该也知道是谁吧?”
裴峙却主动偏离话题问了一句,他低头看着蔺宋文,嘴角浮起讽刺的笑。
蔺宋文没说话,只垂下了眼睛。
裴峙也不以为意,毕竟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专制,自私,霸道,他要不出手干预才是真的奇怪呢。
“他当时问我爬上去想干什麽。”
裴峙继续回忆。
“然後直到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我每一次爬上去其实都是希望能够不小心掉进海里。所以我总在想,想浪潮能不能更汹涌一点,想礁石踩上去会不会突然打滑,这样我就可以不小心掉进海里,然後安心地结束所有的痛苦,永远闭上眼睛。”
“我每一次都在心里祈祷可以被这片海洋杀死。”
裴峙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质,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可能因为我真的是胆小鬼。”
蔺宋文再忍不住,所有堆砌起来的防线和隐忍的情绪终于都在这一句话中彻底崩溃。
他甚至不敢去想象当时一个人坐在礁石上,任由脚边汹涌浪潮席卷包围而来的裴峙是什麽样的。
熟悉的痛苦在身体里剧烈穿行,又一次将他拽回到了那段被药剂支配理智,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毫无尊严的日子。
“我曾经非常害怕死亡,奶奶去世的时候我一度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彻底失去了联系。”
裴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腿边的人苍白着脸色,痛苦地倒了下去。
“所以当你陪我回去,陪我跪在简陋的灵堂里,牵住我的手的时候我就那麽轻易地爱上了你。”
裴峙怨恨几乎所有的蔺宋文,只除了当年那个陪他跪在南方乡村的简陋灵堂里,最憔悴,最狼狈的蔺宋文。
他的神色变得柔和起来。
“但现在想想,那也许并不是爱。”
裴峙低声呢喃:“也许只是当时的我太孤独了。”
他说完,屋子里也跟着安静下来。
然後裴峙听见了压抑的,奇怪的呼吸声。
他有些茫然地循着声音看去,目光缓缓落到地上蜷缩着的人脸上,然後瞳孔一点点,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聚成一个小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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