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仲辅自知此时没什么脸面生气,一声不吭忍下来了,跟在他身后进屋。
两人仔细一看才知道,何钉左臂有小半只胳膊都被火燎了,袖子烧了个大洞,黑灰扑簌簌洒在通红发烫的皮肤上,脏得要不得了。
王仲辅打了清水帮他擦拭,谁知轻轻一擦便擦下一大片皮来。书生没见过这场面,目瞪口呆,赶紧收回手不敢再碰,好似做错了事。
何钉看他这着慌的模样,当着他的面将整片烧坏的皮子撕起来。
王仲辅拦都不知该怎么拦:“疯了!不疼么!”
何钉嗤笑。“刀砍箭射都受过,燎个火而已,疼个屁。”
王仲辅自然不信他,后来用针去挑水泡,再上敷药,大气都不敢喘,又翻箱倒柜给他找了身勉强能穿的干净衣裳换了,这才算忙完。
何钉低头看看身上紧巴巴的衣裳,很是不悦:“忒瘦了。胸口压得慌。你过来给我松松。”
王仲辅不动。
何钉催他,他仍是不动。
何钉忍不得了,迈开长腿去堵他,王仲辅便往后退了一步,语气委婉:“你身上一股烟熏气。”
何钉一听这话更不高兴了,横眉倒竖,追着他晃脑袋,非要他也沾上灰烬不可,像条甩泥点的大狗子。
……
在延国公的授意下,何钉陪着冯春娟藏入洞元观。
王仲辅担心出差错,便带着广济医馆请来的医士到洞元观为冯娘子施针。
谁也没想到文掌柜如此细心,听说病重昏迷的是位女子,还专门请了位姓文的表姐过来,领着个小药童入室针灸。
王仲辅与何钉俩大男人不便入内,在门外大眼瞪小眼。
何钉率先张了口,又说起延国公的不对劲。
王仲辅与他意见相左:“月止如今处境危险,待在公爷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在公府中一步都不出来才好。公爷是个品行端正的人,我信他不会趁人之危。”
“是了是了。“何钉扯扯嘴角,突然阴阳怪气起来,“你将来是要做大官儿的,自然最看得上皇亲国戚。只可惜人家延国公看上的是罗月止,却看不上你。”
王仲辅皱皱眉头,懒得与他讲话,想离他远点。
谁知何钉牢牢攥住他胳膊,又开始不放人了。
王仲辅顾及他那只遭火烧过的胳膊,并未挣扎,抬眼道:“就会来硬的?”
何钉冷冷笑了一声:“没心肠的狗东西。”
王仲辅也来了火气:“你才是狗东西!”
两人怒火中烧盯着对方,皆不甘示弱。
女医士领着药童出来,抬眼就看见俩人斗鸡似的盯着对方,好似要打架,吓了一跳。
王仲辅这才挣开桎梏,转身领着医士出门。
……
几日之后,王仲辅才重新登门,还带来了赵宗楠特意寻来的舒魂丹。
据说此药入口,两日之内便可使人魂归位。王仲辅今日不打算走了,同样留在观里,以防不时之需。
何钉这些天守着冯春娟寸步不离,王仲辅见屋里孤男寡女的,并没说什么,但脸色并不算太好看。
何钉愣了愣,解释的话脱口而出:“这破观小得可怜,一个乾道都没有……我顶多给她擦擦脸,别的什么都没干。”
王仲辅并未作声。
何钉又道:“她也不用我做别的。昏迷之人吃喝都费劲,更不会拉屎撒尿,你连这个都不懂?”
王仲辅蹙起眉头:“胡言乱语些什么,侮辱姑娘清誉。”
何钉:“那我顶多嘴上侮她清誉了,别的什么都没有。”
王仲辅:“……清白自知,你同我跟我解释什么。”
何钉他娘的哪儿知道自己解释什么。
过了一会儿,何钉又问他:“你晚上住哪儿?院里就一间屋子。”
王仲辅来前显然没想到这一点,愣了愣,答道:“兴许同观里的小道士挤挤。”
何钉板着脸:“都是挤挤,你跟我挤不就得了,跟个道士挤什么劲儿。”
“你要么跟我挤,要么回家去!”
王仲辅犹豫很久,仍是不听他的,等到了晚上,便避开他,想偷偷进小道士的寮房。
结果被何钉逮了个正着。
“小师父莫看着书生模样秀气,晚上打起呼噜比雷还响,缠起人来像条蛇,要坏出家人修为的。”
王仲辅从未遭过这样的污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