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萧绾便被春桃从榻上唤醒。窗外仍是浓稠的夜色,唯有东方透出一丝鱼肚白。
"王妃该梳妆了。"春桃捧来热水,"全福夫人已经到了。"
萧绾揉了揉酸涩的双眼,昨夜与谢昀查探隐患,回来后又辗转难眠,此刻只觉头重如裹。春桃见状,悄悄在她茶中加了一味安神的香料。
温热的帕子敷在脸上,神志这才渐渐清明。萧绾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恍惚间想起三年前那个仓促的婚礼——灰暗的喜服、冰冷的合卺酒、还有满堂虚伪的道贺。。。
"王妃别动。"全福夫人执起细线为她绞面,笑吟吟道,"新娘子开脸是大事,疼也忍着些。"
细线在脸上滚动,带来微微刺痛。萧绾闭上眼,感受着这真切的疼痛,心头却泛起蜜糖般的甜。这一次,她是真的要做谢昀的新娘了。
苏婉亲手为她梳发,象牙梳从发根缓缓滑至发梢,每一梳都伴着祝福:"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
发髻挽成凌云式,凤冠稳稳戴上。正红的嫁衣层层裹身,金线绣纹在烛光下流光溢彩。最后点上胭脂,镜中人已是明艳不可方物。
"我家绾绾真美。"苏婉眼眶微红,为她整了整领口,"时辰快到了。"
外头鼓乐声渐近,鞭炮噼啪作响。萧远山一身崭新朝服进来,看到盛装的女儿,虎目含泪:"走吧,爹背你上轿。"
按照礼制,新娘需由父兄背出闺阁。萧绾伏在父亲宽厚的背上,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恍惚间回到了儿时。
"爹。。。"她轻唤。
"嗯?"
"我重不重?"
萧远山轻笑:"轻得很,跟小时候一样。"顿了顿,声音微哑,"只是这次背你出门,就不再背回来了。。。"
萧绾鼻尖一酸,将脸埋在父亲肩头。父女二人静默无言,只听得脚步声在回廊上轻响。
府门外,十里红妆延绵不绝。八抬大轿描金绣凤,前后仪仗足有百余人之多。小皇帝体恤谢昀功勋,特许以半副銮驾相迎,这等荣宠本朝未有。
萧远山将女儿送入轿中,低声道:"若那小子欺负你。。。"
"爹!"萧绾破涕为笑,"这么多人看着呢。"
鼓乐喧天中,轿帘落下。轿身轻晃,缓缓起行。萧绾透过纱帘望出去,只见长街两侧人头攒动,百姓纷纷踮脚观望这场盛世婚礼。
"听说光是聘礼就装了八十抬!"
"何止!昨日内务府又添了二十抬御赐之物。。。"
"摄政王为了迎娶王妃,把南疆进贡的夜明珠都镶在凤冠上了。。。"
议论声传入轿中,萧绾心头泛起甜蜜。她知道谢昀素来不喜张扬,这般铺张无非是想弥补她当初寒酸的婚礼。
轿行至宫门,礼炮齐鸣九响。萧绾下轿换乘翟舆,由命妇引至太极殿前。殿外红毯铺地,两侧百官肃立。萧远山已先一步入殿,此刻站在武官之首,眼中满是欣慰。
"新娘到——"
唱礼声中,萧绾缓步踏上红毯。金线刺绣的裙摆拂过地面,环佩叮当。她目不斜视,却能感受到无数目光落在身上。
"真像仙子下凡。。。"
"难怪摄政王念念不忘。。。"
"当年在顾家时就觉着不凡。。。"
这些窃窃私语飘入耳中,萧绾只作未闻。她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影,落在大殿尽头那道挺拔的身影上。
谢昀一身大红蟒袍,玉带缠腰,墨发以金冠束起,比平日更添几分矜贵之气。见新娘入殿,他眼中闪过惊艳,唇角不自觉上扬。
二人目光在空中交汇,似有千言万语,又似早已心意相通。
"一拜天地——"
萧绾与谢昀并肩而跪,对着殿外苍穹深深下拜。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皇陵九死一生的情景,若不是血契相护。。。
"二拜高堂——"
萧远山与苏婉端坐上位,眼圈微红。谢昀父母早逝,小皇帝特许由萧绾父母受礼,这又是破例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