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使臣亦从周围之人耳语中洞察到这几位膏粱子弟的斑斑劣迹,再加之他们那弱不禁风的样子,自然未将他们放在眼中。
于是,双方达成一致,各自派遣二十六名勇猛战将。顾暄等四位膏粱子弟,作为最为柔弱无力之平民,也加入了这场角斗。
赢公公沉声下令,战鼓轰鸣,如雷贯耳。
校场之山林中,铁铸的高大围栏豁然开启,南唐与西魏的战士分别从南北两端涌入。随后,便是一场为期两日的紧张校猎。
这两日,众人可选择返回行宫休息,亦可留守在校场帐篷之中,通过探子的报告实时了解校场内的战况。
几乎所有的官员,若其子辈参与了校猎,都选择留在帐篷内守候。
山中密林,遮天蔽日。司徒长恭早已接得景仁帝的密令,此次不仅要带领西魏众人夺取南唐的旌旗,更要重创两位南唐的将军,以示震慑。
除此之外,他还对那只作为彩头的红狐志在必得!
马蹄声声,渐行渐远。
唐锦望着扬起的尘土,目眦欲裂:“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本应是平民百姓,他们就这样抛下我们,扬长而去?”
杨隆斜了他一眼,转而望向顾暄:“顾暄,你之前不是信誓旦旦地说有办法夺取南唐旌旗吗?现在该如何行动?”
“不必急躁。”顾暄微笑着,轻轻招手:“我们先去设下下一个陷阱。”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仿佛已经胸有成竹。
……
帐篷内檀香袅袅,卫云姝慢条斯理地品着雨前龙井。
青瓷盏沿沾着片碧螺春叶,被她用护甲轻轻拨开。外头马蹄声此起彼伏,倒衬得这方寸之地愈发静谧。
“报——”
帘外传来探子沙哑的嗓音。晏茉扶着腰急急起身,绣鞋绊在波斯地毯的流苏上,险些扑进齐国公怀里。
卫云姝瞥见那老国公扶人的手在晏茉腰间多停了一瞬,唇角勾起讥诮的弧度。
沙盘前立着个穿灰布短打的斥候,正将黑玉雕成的狼头摆在南山,白玉琢的玄鸟置于北山:“司徒世子与二殿下已布下陷阱,只待南唐先锋入彀。”
“世子果真用兵如神!”严大夫人捻着佛珠奉承,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乱响。她身侧的严婷却直勾勾盯着卫云姝鬓边九尾凤钗。
卫云姝忽地搁下茶盏:“敢问顾公子那队现下何处?”
帐中霎时静了。
杨尚书臊得直捋山羊须,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此刻怕是正抱着树哭呢。斥候额角沁汗,支吾道:“顾。。。顾公子率众往北山去了。”
“胡闹!”晋南将军顾田浩拍案而起,震得案上沙盘簌簌落灰。严大夫人捏着帕子冷笑:“到底是脂粉堆里滚过的,以为打仗是过家家呢?”
话音未落,外头忽然传来鹰唳。斥候解下信鸽脚环,脸色骤变:“北山发现南唐暗桩!”
主帐内,景仁帝指尖摩挲着和田玉扳指。沙盘上北山插着面褪色小旗,四皇子卫元昊嗤笑:“顾暄当真是烂泥扶不上墙,父皇何必为他费神?”
“四弟此言差矣。”太子忙不迭接话,“南唐蛮子凶残得很,顾公子这是。。。这是…”他瞥见景仁帝骤然阴沉的面色,后颈顿时沁出冷汗。
祺贵妃轻摇团扇打圆场:“孩子们年轻气盛,陛下当年不也精力充沛。”
“报——北山狼烟起!”
羽林卫统领疾步入帐,甲胄上还沾着新鲜血渍。景仁帝霍然起身,冕旒珠串撞出清脆声响。沙盘旁燃着的龙涎香突然“噼啪“爆响,惊得皇后腕间佛珠滚落满地。
校场东侧忽然传来惊呼。卫云姝掀帘望去,只见北山腾起滚滚浓烟,隐约可见玄色旌旗在火光中翻卷。
“殿下!”冬安突然扯住她衣袖。
主帐内,景仁帝盯着最新战报神色莫测。太子还在絮叨“南唐铁骑所向披靡”,四皇子卫元昊突然轻笑:“皇兄这般长他人志气,莫不是盼着我西魏落败?”
“你!”太子涨红了脸,却见景仁帝拂袖而去,玄色龙纹袍角扫过沙盘,将北山那面小旗卷入尘埃。
主帐内灯火摇曳,外头探子举着密报穿梭如织。
顾暄等人行踪诡秘,所过之处树干底部、倒木堆间竟都留下三寸宽的爪印。当画着爪痕的羊皮呈到御前时,晏茉瞥见卫云姝唇角微翘,特意抬高声音道:“公主可是识得此物?”
卫云姝用银簪拨了拨灯芯,火光映着鎏金护甲:“这是红狐抓痕。”
帐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严大夫人捏着佛珠冷笑:“公主深居简出,倒是博闻强识。”
“南唐两位主将素来不合,此次分兵两路进山。”卫云姝指尖划过沙盘上蜿蜒的溪流,“若将士们发现红狐踪迹——”她突然将代表南唐的赤旗掰成两截,“诸位觉得,他们是会鸣镝示警,还是独吞功劳?”
杨尚书猛地拍大腿:“原来那几个混小子在使离间计!”
白将军盯着沙盘上犬牙交错的标记,忽然发现所有爪印都集中在南唐粮草运输线附近。正要开口,却见小太监捧着新到的密报两股战战。
“念。”景仁帝叩了叩龙案。
“顾公子他们。。。…”小太监咽了咽口水,“在溪边烤了只野山羊。”
严婷噗嗤笑出声:“果真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几位武将连连摇头,倒是兵部侍郎盯着沙盘若有所思——那烤羊的位置,正堵在南唐斥候必经之路。
顾暄翻动着滋滋冒油的羊腿,突然将酒囊往火堆里一泼。冲天火光映着杨隆故意扯开的嗓门:“哥几个今日猎的这头羊,可比司徒将军射的麂子肥多了!”
白越堂配合地踢翻装盐的陶罐,雪白晶粒撒进溪水。
唐锦抱着蜂巢窜上树梢,看着闻香而来的南唐斥候踩中苔藓摔进河里,笑得差点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