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见识过权力中心,他们依旧会因男人的存在缓缓打了寒战。
那不是能用外表或是气度形容的人,他只穿着最简单的萨格特尼装束,甚至算简陋,一路上偶然看到的总督都会比他穿得更具权势。
可他身上散发着难以描述的特殊气息,覆盖了整个空腔。
这个男人站在阳光无法触及的深涧,但他就是能照亮一切的太阳——猩红太阳。
阿舒尔巴尼帕尔-祖伊-萨格特尼。
基本没人见过他的真容。
曾有伊莫莱遗民向高尼求援,他们带来了萨格特尼一世的画像,用奢侈的纸莎草绘出。
画像的真实度存疑,因为能逃出伊莫莱的移民离暴君太远,肉眼本就难以观察,更别说将脑海中的印象加以绘制。
但只要见到,就一定能确认他的身份,无疑是萨格特尼一世。
那股淡定自若的威压不被任何画卷定格,他是流动的,会呼吸的权力本身。
祖伊的身侧站着大祭司翡安,在看到来者时微微叹气。
而祖伊抬眼,目光直接越过众人,直接盯准某个白袍教徒,眼睛中溢转冷厉的猩红暗光。
“抬头,翡安。”
祖伊低声说,“看清楚,记下来,何为死亡。”
接下来,高尼人才真正领略,接应人劝诫的真正含义,甚至比接应人本身体会得更加深刻。
高尼人没有见证萨格特尼一世对伊莫莱的征服。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在焚城的烈火中,狮子扫视他的领土,在流淌着伊莫莱王的神庙上上演的所有奇迹。
现在他们见到了。
在巨大的地下空腔,平白无故下起了骤雪,细微雪花落到指尖,变为灼灼生辉的光团。
在带来温暖的同时,接触到的皮肤也在转瞬间化为灰烬。
整个过程没有丁点疼痛,甚至带着母亲怀抱般的安详。
哀嚎成了没必要的东西,这场屠杀甚至没有任何血腥,没有尸体,没有声张与呜咽。
什么都没有,只有王踏着被吹开的灰烬不紧不缓的步伐。
狂风成为骤雪的附庸,暴君的衣袖被刮得翻卷起来,如红海滔天。
「你们要面对的……是萨格特尼的神明。」
接应人的那句话是如此真实,没有半分虚假。
高尼人不知道自己如何还能注视着萨格特尼一世,按理说他们早就该死去,是万王之王脚边的粉尘……
回过神的高尼人惊愕发现,他们的身体在不断崩塌,又在不断重组。
萨格特尼的王对他们的性命并无兴趣,雄狮唯一针对的只有人群后方的某处——
白袍被狂风吹开,露出高尼人陌生的面容。
那张脸在细雪中不断剥落,又剥落,像保存太久的纸莎草终究无法承受岁月的侵蚀。
但它又在迅速愈合,重现白瓷般细腻的皮肤,和那张脸上雕塑般的,充斥着癫狂与欢喜的笑容。
“这是我的能力,祖伊。”
希克塔向祖伊靠近一步,早已不知如何动作的高尼人似摩西分海般怔然退至两侧。
“你清楚你现在变成什么模样了吗?”
希克塔声音嘶哑,目光仿佛能穿透祖伊的灵魂。
“我像是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可笑。”
希克塔听到了王的声音,声音里透出冷淡的嘲弄和讥讽。
“本该无序的神明觊觎人类的外表,人类创造的地位,人类拥有的权力和财富。”
祖伊冷冷道:“你才是赝品,希克塔。”
希克塔一愣,闷闷笑起来。
这位君王总是能超出她的预料,如果卡图尔,或是亚图鲁在这里,恐怕会或震怒或沉默吧。
一贯被迷茫笼罩的人类眼睛,居然能一眼看穿太多本质,并毫不畏惧将之述之于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