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他的听力大幅受损,直到某个稀松平常的清晨,他再也听不见闹钟、听不见笼中雀的晨鸣。
医生说,如果技术再早十年,他就有救了。
时间啊,哪里回得去呢?他早就无可救药,牺牲掉的东西无法用第二次牺牲挽回。
“有最新研究成果了,兴许有效呢?”
闻月白枕着冷透的毛巾,头发湿漉漉的很不好受,喜欢上讨厌的人已经够丢脸了,如今黎呈瑞这么喜欢他,总算帮他找回了一点场子。
他笑了,笑黎呈瑞太天真,也笑自己竟然还想陪黎呈瑞天真一次,“黎呈瑞,我想做的都完成了,不想继续了。”
李靳会把陈家父子做过的烂事查个底朝天,有楚云凡推波助澜,他这一手烂牌终于把那些牛鬼蛇神炸了个体无完肤,吊着一口气活了这些年,真的很无趣。
那些人夺走他的一切,而今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辈子,够本了。
和黎呈瑞在一起的两年,他已经好努力好努力地活了,他尝过了酸甜辣,可他应付不来那么复杂的情和爱。
“那我呢……?我怎么办?闻月白,是你先招惹我的!”
傻子都听得出来闻月白的言外之意,这个从来强硬的alpha竟然真的想自尽!原先黎呈瑞还能骗自己闻月白只是信息素上瘾,现在呢?但凡他今晚没回来,或者再晚一点,他满怀希望推开家门就只能看到一具冰冷的尸体!
黎呈瑞想不通,他不能接受,他一向引以为傲的感知能力彻底报废,委屈又不解,他不知道该怪谁,只能怪闻月白可恶。
为什么不对他更坏一点,非要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勾着他、吊着他,他什么都没有了,连闻月白也要走。
“别搞错了,我不是从始至终都说厌烦你、怨恨你吗?无数次把你推开,是你非要黏上来。”
脸颊骤然被人捏住,下半张脸完全没入黎呈瑞掌心之中,这是黎呈瑞第一次对他的脸动粗。
“因为我知道那都是假的!怨恨我,为什么会觉得聋了耳朵就配不上我!闻月白,你嘴里到底有没有一句真话!”
他能从老狐狸堆里脱颖而出,他会分不清真情和假意?!他只恨没有早点发现闻月白不对劲。
可黎呈瑞绞尽脑汁也想不通压垮闻月白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哪里,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那张救命的卡片,殊不知那才是地狱的钥匙。
心疼终究大过了愤怒,他再次抱紧他,“闻月白……再治一次吧,万一能成呢?我只有你了……”
他慌张地亲吻闻月白的唇,轻抚他的眉眼,姿态低到尘埃里哄他振作起来。
闻月白闭上眼,黎呈瑞的亲吻缠绵又发颤,情爱伴着恐惧引人入胜,他叹息着摸摸黎呈瑞的后脑勺,“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从前种种不过是逢场作戏,只是为了看黎呈瑞现在痛不欲生、摇尾乞怜。
湿透的发从指间溜走,如果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不会遇到黎呈瑞吧,要是他们的缘分真有那么铁,兴许能相伴一生。
可现在,他不想玩感情游戏了,活下去甚至还不如看黎呈瑞难过。
“不可能……我不信,闻月白,是我哪里做错了,所以你要这样惩罚我吗?”
是哪里没有做好吗?
闻月白要查陈将欣,他就配合楚云凡做局,帮他拿到关键证据;要查黎正行他也配合,甚至把最不可告人的信息全部交给他,闻月白有脑子,看得明白他的态度,绝对不是因为黎正行生他的气。
那还能因为什么?
死头,快想啊!
难道没有原因吗?真的是报复完所有人就要去死?!
黎呈瑞绝望地意识到,是他无条件的爱将闻月白一步一步推到了悬崖边缘。
肩上的人浑身僵硬,那双清澈又无辜的眼刺得闻月白恶劣一笑,故意刺激他:“黎呈瑞,你不用担心,我说不跟你爸计较,言出必行,你还有楚云凡这个朋友帮你,哪怕没有我日子也不会难过。”
他靠在黎呈瑞肩上叹气,能在人生最后几年遇到他,还是挺幸运的。
黎呈瑞快要被他逼疯了,紧紧搂着他的世纪难题,他想不到任何办法了。
“他不是我爸……我七岁被他们带回黎家,身份不详,楚云凡有他的家人、爱人,可我真的只有你了……”
“什么?”
哦,那又怎样。
没听过的新话题让闻月白精神了一瞬间,很快就失去兴趣。
这个拥抱格外紧,快要将闻月白肺里的空气全数挤空。
黎呈瑞很不想承认自己是个野种,但为今之计……除了自剖伤疤,打打感情牌,还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不是我的亲生父母,我的过往、身份都是偷来的,就连名字也是别人的。”
冷了多年的心早就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刺痛不安,黎呈瑞咽下满腔难堪,硬是挤出眼泪,妄图让闻月白心软。
闻月白掐着他的脸,抹掉他止不住的眼泪,很少见的场景……
黎家刚被打压的那会儿,黎呈瑞就跟了他,做事井井有条,为人周到细致,他找不到由头折磨他,故意出差,把黎呈瑞一个人丢在S市面对各种墙头草的奚落、刁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