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星河立刻笑得如三月桃花一般灿烂,这一瞬间,显得他好像真的用了十分真心。
金铃子其实是相信梦星河的,在他眼里,梦星河还是个半大孩子,就算最初相识时他有一些做法过于阴险,但是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悉心教导之下,已经成长得很正直了。梦星河做过的那些事,件件都瞒着金铃子,后续又处理得相当干净,竟然从来没引起过他的怀疑。但是在贺飞龙这件事上,金铃子却莫名对梦星河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怀疑。
金铃子看着梦星河远去的背影良久,微微叹口气:“影卫,你协助星河调查此事,另外……不要让他察觉。”
这是一切的起因,也是一切的导火索,如果金铃子从开始就这样敏锐,他大概不会留下梦星河这样一个祸患,如果他一直迟钝下去,也不会让事情变成无法收拾的局面。影卫很轻易便查到了真相——或者说,他是很幸运,恰好查到了事情真相,因为在梦星河准备灭掉虬寨最后一个活口时,影卫赶到了,他救下了那个还剩一口气的活口。
那人被带到金铃子面前,据对方说,虬寨之战的结果最初确实如贺飞龙传回的信件描述,他们已经与虬寨达成和解,大祭司也妥协,愿意分出灵泉。但是就在他们准备宴席酒水,接待贺飞龙一行人时,他们的大祭司却被贺飞龙的人给抓住了,不到一天的功夫,他的人头就被送回了寨子里。虬寨的人都疯了,大祭司是整个寨子的精神支柱,这个寨子的人个个骁勇善战,团结一致,又十分听从大祭司的命令,如今大祭司莫名被杀,整个虬寨直接暴动。他们认为这是逍遥山的阴谋,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想和解,只想将灵泉占为己有,贺飞龙提出和解也只是权宜之计,是为了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贺飞龙这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与亲兵在帐中商议,就在这时,一群拿着武器的虬寨青年冲了进来,将他团团围住,贺飞龙尚未有所反应,便被愤怒的青年们活活砍死。后来,将他的头送回逍遥山。
但是虬寨似乎也没有在这次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得到便宜,有人在庆功酒中下了毒,第二天早晨毒发,虬寨的人死了大半。
“与虬寨议和那日,有人在寨子里看到了你。”
金铃子紧紧盯着梦星河,眼底几乎渗出血来:“我并没有派给你任何任务,你去那里做什么。”
梦星河被揭破之后,并没有表现得很紧张,只是微笑看着金铃子:“你不信我?你难道信虬寨这些背信弃义的家伙,也不信我?”
“背信弃义的不是我们!是逍遥山!不止一个人看见你被大祭司迎进了帐篷,那之后就传来他的死讯!是你杀了大祭司,我们才会对贺飞龙这个主将动手!我们虬寨里剩下那些没有中毒的兄弟也都死在你手里!你一直在带人追杀我们……他们全死了,全死了!如果不是你从中挑拨,为何要将我们赶尽杀绝?!”
被绑在一边的俘虏大声控诉,他满腔的愤怒和痛苦几乎化作鲜血从口中喷出:“虬寨与你有何仇怨,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梦星河依旧笑得云淡风轻:“打蛇不死,必被其伤,你们这些人狼子野心,竟然杀了我们的飞龙将军,我将你们斩草除根有什么不对。”
那名俘虏因梦星河的话气得不知如何反驳,只跪在一旁嘶声大吼:“放屁!畜生!你这歹毒的畜生!!!!”
金铃子听到这里,已经将来龙去脉都捋清楚了,他闭了闭眼,疲惫地打断了他们的争执:“够了,将他带下去吧。”
他吩咐影卫带走那名俘虏,屋子里只剩下他与梦星河两个人:“现在只有我们二人,你说吧,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梦星河沉默片刻,却道:“你不是说信我么,为什么要派影卫调查我。”
金铃子惨然一笑:“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信了你……不对,我根本不该救你,你这种人,永远都不会改好。”
梦星河原本还想解释,听他这样说,忽然住了口,他咧开嘴角扯出一个恶劣的笑容:“没错,你不该信我,能怪谁呢,都怪你太蠢了。你知道吗,你蠢的可不止这一件事,以前你让我带回来的流浪儿、乞丐……那些我说他们找到自己亲人自行离开的人,都是被我杀了的,如果不是你派我去找人,他们说不定还能苟活下去,都怪你,是你害死他们的。”
金铃子盯着梦星河,不敢置信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是你害死了他们!”
梦星河语气变得阴狠:“你怎么这么烂好心,嗯?想救天下人,我偏不要你救,天下那么多人,你救得过来吗?!你到底要多少人围在你身边才能满意呢?!”
“……你这孽障!”
金铃子被气得说不出话,他颤抖着手一把抽出腰间的佩剑,直直刺向梦星河,后者竟也没躲,他的剑尖便没入梦星河的肩膀里。
“我是孽障?你难道是什么好人么?”
梦星河向着他走了一步,鲜血从他肩头涌出,他却好像并不觉得疼:“你知不知道,在虬寨里杀的那些是什么人?”
梦星河看着金铃子愣住的表情哈哈大笑:“你不记得吗?贺飞龙投奔你时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的整个家族都带过来了,他不是让你帮忙照顾嘛……哈哈哈,我只不过给他们喂了点聚魔粉,让他们身上带了魔气,你怎么就下杀手了呢,明明都能救回来的。金铃子,你手上沾的姓贺的血,可比我多啊。”
奚彻在旁边听着都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他无法想象金铃子知道这一切之后该有多么悔愧自责,他只看到金铃子猛地抽回了自己的佩剑,惨叫一声转身冲出门去。梦星河没去追他,他就站在那里冷冷地盯着金铃子离开的方向,也不知在想什么。
场景最后一次变幻,是在贺飞龙的坟前,金铃子提着一壶酒洒在地上。奚彻听不太清金铃子的话,只听出他的声音凄惨绝望,断断续续——识人不清……有负所托……唯有以死谢罪。
随后,金铃子便在贺飞龙坟前自戕而死。
祝由虫中存储的场景到此结束,奚彻整个人都不好了,他脑子疼得嗡嗡的,同时也设身处地感受到了金铃子的愤怒,和死也化不开的怨气,他现在只想杀了梦星河这个小畜生!
白虎在他识海里急得跳脚:“你这具身体都要不行了,还想着杀这个杀那个,你先保住自己的小命再说吧!”
奚彻觉得他聒噪,想让他闭嘴,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根本睁不开眼睛,只听得白虎一直在喊他:“喂!喂!那家伙来了……清醒点!”
奚彻暴脾气上来了,握紧拳头往自己脑袋上狠狠一捶,强行让自己回归现实,白虎最后一个字还像钟鸣一样回荡在耳边,与此同时,他睁开了眼睛,立刻对上梦星河那张他恨不得千刀万剐的脸,对方正满脸担忧地看着他。
“师公,您没事吧?师公……”
干,别叫他师公!恶心!
奚彻全身的细胞都在抗拒这个称呼,却根本张不开嘴反驳,梦星河此时盯着他的脸,声音轻得好像在说情话:“您……想到救回师父的方法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