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尚书知道里办能赚点钱,但他嫌看账麻烦,更别说是里办这一级别的一点几文几厘的小账。
反正他是尚书,不爱干的事情都能推给赵淩干,自己只要知道个整体情况就行。
赵淩在钱上面,从来没出过岔子,景尚书放心得很。
突然听到赵骅熟悉的训子声音,他缓过一口气就走了过去:“怎么了?赵瑞捅了窟窿?差多少钱,我去找陛下动一动私库?”
太上皇以前就从私库拿出过不少银钱,用来建设新城和种种设施,现在的陛下也应该学习起来。
赵骅觉得景尚书这幅样子是在包庇赵淩。
先不说赵淩并不是搞了多大的亏空,就说他一个当爹的教训儿子呢,有你一个姓景的什么事?
赵淩带着一点疑惑的赶紧解释:“没窟窿。就是里办赚钱了,没跟户部说……但是给户部交税了啊!”说到最后半句的时候,赵淩瞬间理直气壮起来。
赵骅“啪”一声拍桌子,顿时把赵淩吓得身子往后一缩,立马就要翻窗跑路。
半只脚刚迈进来的赵辰飞也似的跑了。
小时候读书,兄弟姐妹六个,谁犯了错,别的都得连坐。
尤其是赵淩这个惹祸头子,惹了事情顺着屋顶墙根翻出去,老爹打不到赵淩,就教训剩下的兄弟姐妹。
赵家兄弟姐妹全都一个个的腿脚轻便,都是童子功。
赵骅:“都给老子回来!”
赵辰把脑袋探进来,小声请示:“爹,我活还没干完?”
“那还不滚去干活!”赵骅吼完,拿起赵淩桌上的杯子,一看是空的。
边上的小吏极有眼色,奉上一杯刚泡好的牛奶:“赵尚书,喝……”这不是茶,也不好说喝奶,算了,不说了。
赵骅喝了一口牛奶,看着赵淩又翻窗进来,眼角一抽:“你就不能走门?”
赵淩已经坐回到位置上,摆正姿态:“您说正事。”
赵骅一口气喝掉半杯牛奶,才冷笑:“你跟我说说那些里办是怎么缴税的?”
赵淩把眼神看向老爹,过一会儿又移开目光:“不就跟以前一样嘛。”
所谓的以前,就是他在市舶司的时候。
整个市舶司都是属于朝廷的,税不税的反正都是得上交给户部,就是怎么个上交法也有讲究。
赵淩是先留出市舶司自己要用的钱,再留出一些关联开支,譬如最大头的祝阳疏浚河道的钱,还有一些类似的不太好申请经费但切实有用的费用,最后剩下的再交给户部。
正常流程应该是他把市舶司一年赚到的钱先全都交给户部,再向户部申请市舶司下一年要用的钱,等户部通过后再下拨。
他知道自己这么分配,要是过明路肯定得被言官弹劾到死,仗着自己能和顾潥、顾朻之间单线联系,直接写密信。
反正该有的手续他都有,顶多就是跳过了翰林院递奏折的步骤,还给户部省了事。
至于赵骅作为户部尚书,他肯定也是知道的,不过是赵淩私底下口头跟他说的。
朝中大部分官员其实并没有认识到市舶司这么一个庞然大物,每年能够产生多大的盈利。
市舶司每年上交给户部的钱,比原先只有一个漕运的时候要多出一倍多。
他们知道市舶司的待遇好,市舶司肯定截留了不少钱。
截留这个事情谁都干,具体截留多少,得具体看。
其实各地衙门截留财物,主要是用于自己衙门的各种开支,大头是一些吏员的月钱、房屋的修葺,以及日常开支。
根据衙门不同,截留的财物有多有少。
截留的钱财也是需要记账上交给户部的。
当然绝大部分人没那么老实,肯定会多截留一点,至于是揣进自己腰包,还是跟赵淩这样用来发福利或者别的方面的建设,基本是前者。
也是因为市舶司牵涉到的利益太多,赵淩退下来之后,顾朻这个不算多疑的皇帝,也只敢让太子来接任市舶司使。
现在赵淩在吏部,也玩这一套。
当爹的实在怀疑赵淩到底截留了多少钱,别不知收敛,到最后自己没捞到什么油水,还惹得一身腥。
“说吧。”
赵淩觉得自己像是个被审问的犯人似的,又自觉没做错事,腰板就挺直了:“大部分里办就那么小猫三两只,干的事情不少,人不能少。他们能够接点散碎的活计给困难户,其实也接不了多少。人家困难户本来就饭都快吃不起了,哪里还好意思抽成?这不是蚊子腿榨油么?”
这话不假。
其他人纷纷点头。
赵骅也觉得合理,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示意他继续狡辩。
“所以,绝大部分的里办没什么来钱门路,纯粹靠吏部养着。”
话是这么说,但各地里办通常有个小间,摆几张桌椅板凳就能办事。
办公地点能蹭衙门的就蹭衙门的,能蹭学校的就蹭学校的,甚至还能蹭慈幼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