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室与平民交往,本就容易受人诟病,他也不怕背后有人说坏话……
“郎君细看,此次宴会并非在王府,而是在延国公府。”那使者解释道,“公爷乔迁,听闻罗郎君才思敏捷、多有奇智,便想着叫郎君一起参谋参谋新居的陈列。此宴隐私,邀请的都是同公爷亲近之人,还望郎君能准时赴宴。”
亲近之人。
罗月止心里暗道:花架子一套一套的,我信你个大头鬼。
他未曾多讲,只抬头行礼:“劳烦使者回禀公爷,受宠若惊,自当准时。”
“受宠若惊?”赵宗楠从书册上抬起头问道,“他是这么同你说的?还说别的话没有?”
使者恭敬答话:“没有了。”
赵宗楠“嗯”了一声,继续安安静静看书。
站在他身边的倪四忍不住询问:“公爷,就算咱要预备的是个家宴,但宴席当日来的也都是清贵,罕见布衣百姓。有几个太学读书人便罢了……罗郎君一个做生意的商贾,若当日来了,怕是难以自处。”
赵宗楠眼神仍旧放在书册上:“他自己不清楚这个道理吗?”
倪四还是没搞懂,请赵宗楠指教。
“他给了我一个在叔叔面前表现的机会,我自当还他一个。”赵宗楠终于抬头,“我从见他第一面便说了,他并非池中之物。今后若想在东京大展宏图,让那有趣的‘广告’生意配得上他的野心,这些人脉,他总有用上的时候。”
倪四恍然,又问:“可这些客人,真的会把罗郎君看在眼里吗……”
“我不就把他看在眼里了?”
“那是因为公爷平易近人、谦恭下士。恕属下实言,若按寻常宗室的路数,不过视他为草芥。”
赵宗楠合上书册,静静看着他。
倪四长揖不起:“属下失言……”
“你说的也不算错。”赵宗楠轻轻笑了一下,“所以能否抓住机会,就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
“赵大官人、不是、是延国公,”王仲辅震惊到打了个磕绊,“他邀请你了?这都算是家宴了吧?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如此好了,他待你竟亲厚如此。”
“赵……延国公,”突然之间换了称呼,罗月止也一样不习惯,舌头一个劲儿打架,“他才不是待我亲厚,这是给我还人情呢。”
“我听说岑先生也会去延国公那儿赴宴。”柯乱水倒是适应良好,“他前段时间还托我给画了张画,要做礼物送去延国公府上。”
王仲辅和罗月止不约而同看向他,眼睛睁得大大的。
“我们乱水不声不响,竟都这样有牌面了!”王仲辅欣然笑道,“获岑先生青眼可是件不容易的事情,来年春闱好好考,日后青云之路已见坦途!”
罗月止就俗气一点,问他:“你朝岑先生要润笔费了不?”
“还没来得及要他就给了。”柯乱水老老实实回答,“给的还挺多,真好。”
王仲辅罗月止:……
“我就知道。”罗月止朝王仲辅耸耸肩,“你能指望咱这位松仙明白什么人情俗礼呢?自是要有这么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不然怎么成的仙。”
王仲辅虽自矜自傲,不会主动阿谀奉承,但人情世故还是懂一些的,当场揪住柯乱水开始给他补课,把柯乱水念得两眼放空,迷茫地坐在椅子上,听一斤忘八两。
罗月止也不阻止他们胡闹,笑着摇摇头,已经开始着手做赴宴的准备。
他一接到请帖,其实就已经明白了赵宗楠的意思,那些什么“亲近之人”的戏谑话分明就是逗他玩的幌子。
看来赵宗楠此次恩宠加身,和周鸳鸳那一起案子果真有些干系。赵宗楠呈情,事情做的妥帖,有心让他能有个机会在清贵面前混个脸熟,日后方能在开封商界少些困阻,这是想顺手帮他一把。
当然,究竟能不能混上脸熟,还得看罗月止自己的本事。
得要他们觉得不谄媚,又能够记得住,分寸如何拿捏是一门极玄妙的学问。
罗月止从怀中掏出一张薄薄的纸。
何钉仿佛真的有做游侦的天赋,这是他替罗月止搜罗来的,极有可能出现在赵宗楠宴席上的宾客名单。
罗月止默默背诵。
若怕临场露怯,就需得把功夫做在前头。
自要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