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随罗郎君来的,又不是针对小甜水巷,大隐隐于市,本就有隐踪匿迹的意思,倒不至于因为这个发难。”秋月影叹了口气,“也是我大意了,未曾想他看月止郎君看得这么紧,连酒席都要盯着……早知如此,应当早些给妈妈叮嘱一下,何至于闹出今天这一场。”
“罗郎君有这样一位贵人‘鞍前马后’地跟着……怎么还出来做生意?”
茹妈妈身为风月中人,亲眼见半个月以来赵宗楠对罗月止的态度,自然能看出些关窍来,故而如今更为困惑:”把贵人伺候好了,飞上枝头变凤凰,什么真金白银没有,何苦风里来雨里去,忙起来连觉都顾不上睡!”
“您的意思是?”秋月影惊讶。
“秋儿糊涂了,连这都没看出来吗?”
“我的天啊。”秋月影喃喃,“妈妈当真吗?我原看着是伯牙与子期,照妈妈的意思,竟是卫灵公与弥子瑕?”
她摇摇头,又道:“罗郎君不是那样的人。就算有意,也绝不该是像妈妈说的,打着什么以色侍人,攀高枝变凤凰的主意。”
“这我不清楚。但你若问贵人有没有与他相好的意思,绝对是有的。”茹妈妈实话实说,“那贵人的眼睛就差黏在罗郎君身上了,当真是撕都撕不下来。再者说,倘若不是因为这样的缘由,他既不缺女人、又不缺乐子,为何跑到咱小甜水巷里窝着,宗室住的地方怎么不必咱这儿好上千倍?不就是来借机私会的!”
秋月影听茹妈妈语气如此坚定,回想赵宗楠与罗月止站在一起的场景,本没觉得什么,如今突然就咂摸出些其他意味来了。
罗月止五官清秀,笑起来尤为讨喜,赵宗楠那容貌更是没得可说——竟越想越觉得还挺登对的!
秋月影相信两位人品,但终究忍不住八卦,拉着茹妈妈的手,俩人凑成一堆:“妈妈都看见什么了,这段时日他们怎么相处的,还请给我详细讲讲……”
……
罗月止头疼欲裂,身体沉得像是灌了铅,缓了不知多久才有力气睁眼,发觉自己眼皮也肿得厉害,只能勉强睁开一条缝隙来视物。
“二郎君你醒啦。”屋里头由远及近传来小姑娘的声音。
“青……青萝?”罗月止嗓子跟吞了锯末似的,脸色扭曲地按着喉咙。
青萝正是来给他递水的。罗月止仰头咕嘟咕嘟便把一大碗水喝下,这才觉得喉中撕裂感轻微了些,他捂着喉咙问:“这是在家吗,我什么时候回来的?”
“自然是在家,郎君连自己的床都不认得了?”青萝扒在床边认认真真回答,“昨儿个晚上半夜,家里全都睡下了,突然听到有人叩门,还是场哥儿睡得浅去把门打开了,正是一行人将二郎君送了回来,有位郎君一路把你背到床上的。”
“谁啊……”罗月止皱着眉头,脑中正疼得厉害,什么也想不起来,“还记得长相不?”
“我没起来,昨天晚上是场哥儿伺候郎君睡下的。”青萝道,“他说里头有个长得特漂亮的郎君,身量也特别高,在灯笼底下看着,跟天上的仙人下凡来似的。”
“漂亮?身量高?”罗月止脑子一空,猛地坐起身,“是他把我背进屋来的?”
“好像不是。”青萝道,“他们好些人呢,该是其他人背的。”
“那还好、那还好……”罗月止一头倒回床上,眼神涣散地盯着床顶,喃喃道,“若是他背进来的,人情更不好还了……”
青萝半趴在床边凑过去看他桃子一样的肿眼泡:“郎君欠什么啦?什么要还?”
“欠人情了。人家不要别的,就打算叫我拿整个人去还……”罗月止嘟嘟囔囔回答。
“这不是卖身么。”青萝无法认可,很是担心,“连我签的都是有年头的契,他们怎能叫郎君签卖身契子,我告诉夫人去!”
“什么卖身、什么契子。”罗月止听得脑瓜子嗡嗡响,“跟你这黄毛丫头说不清……别跟我娘乱说啊,没那事儿。”
罗月止对着墙蜷起来:“青萝乖,出去玩吧,我这儿不用人伺候,让我再安安生生睡会儿。”
青萝不知道罗月止这段时间在忙什么,为何一回家就成了这副模样,她担忧地从床边离开了,轻手轻脚给罗月止带上了门,坐在台阶上托着腮帮子发呆。
她年纪小,偏偏总爱胡思乱想。
她依稀觉得罗月止在外头受人欺负了,好像正被逼着做他不乐意做的事情。
青萝做不了什么,低着头,努力揪石阶缝隙里长出来的小杂草,就好像想要把罗月止的苦恼都连根拔起来。
青萝想: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个逼迫他的人,一定是个十足的大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被当作大坏蛋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