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东家!”阿虎气愤不已。
“去找何钉,叫他叫上鸳鸳赶紧去宣德门。”罗月止低声对阿虎道。
“各位官人稍安勿躁,我跟你们走便是。”罗月止朗声同探事官道,“请前面带路吧。”
探事官看他服软,心里终于有点爽快的意思,冷笑一声:“早这样听话不就好了。赶紧的!”
这群皇城司做事,比开封府的衙役还要粗暴。
罗月止都说了会老老实实跟他们去府衙,一路上却还是被各种推推搡搡,叫逻卒们斥责谩骂了好几句。他宠辱不惊,一个字都没有反驳,同方才据理力争的模样相比,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成了个全没脾气的白面团子。
罗月止几乎是被扭送到了开封府衙,可这次进到衙门之中,却并未见到知府。皇城司人压着他一路往西,并没有登上公堂,而是连声招呼都不打,直接把他关进了府司西狱。
监狱极其狭窄,关门落锁之后,狱栏和石床之间仅有一步的距离。罗月止站在那片狭小的空地上,看着门外的探事官问道:“为何不经审理就直接把人关起来?”
探事官冷笑一声:“真是新鲜,你什么时候见过皇城司逮捕的人,还要经过开封府的审理?奉劝你一句,好日子没几天了,你别管那些旁的,还是先自求多福吧。”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离开了阴冷潮湿的监狱,一个字都没有同罗月止多说。
西狱空空荡荡,安静又阴暗。
罗月止环顾四周。他膝后是台石砌的陋床,上面铺着稀稀拉拉的稻草,床上旁边放着一只不甚干净地小木桶,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这一切来得太快,罗月止负手站在冷冰冰的石床旁,只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皇城司与其他军衙虽同属禁军,但在民间声名不好,或者说恶名昭著更为恰当。
尤其是探事司。
在百姓眼中,这些人就跟苍蝇似的,无孔不入,专做刺察民情、捕风捉影的腌臜事。构陷诽谤,因言罪事……诸如此类的劣迹斑斑。
照探事官的说法,他们皇城司逮人不必经过开封府审理,想投谁入狱就投谁,若探事官给罗月止安排的那些罪名成立,按照宋刑统来行事,起码要杖责八十,严重的话还会牵扯亲族。
罗月止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这群皇城司逻卒再怎么喜欢网罗罪名、恶意诬奏,也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就盯到他身上来。
今天这场缉捕突兀至极,连一丝先兆都没有,若说其后没有人指使,罗月止决计是不信的。
若说在这偌大京城当中,谁这样讨厌自己,用如此计谋来找他麻烦……
罗月止抬头,看着角落中的蛛网轻轻叹了口气。
当真是太容易想到了。
“刘探事今天怎么突然来府衙了?”赵判官低头喝了口茶,“我们西狱犯人刚刚清空,好不容易清净几天,你们皇城司又要往里头塞人。”
“刁民胆大包天,就是该抓的。”那位刘姓的探事官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剥开一粒新鲜莲子往嘴里丢,“你不知道,狱里头那混账东西有眼无珠,碍着了别人的生意,有人托我整治他呢……劳烦判官多费费心,让兄弟们好好照看照看他,先把他在里头关几天,紧紧皮肉。”
赵判官不置可否,只问道:“那人犯什么事了,碍着了哪位的生意?”
“嗐。都是小事,说出来污了赵判官的耳朵。”刘探事看他并不太乐意帮忙,便想着添一把柴火,“你是不知道,这人当真是自找麻烦。我今天上门去逮人,他那叫一个飞扬跋扈、阴险擅辩,口口声声说不跟我走,还想拿晁知府压我……真是有意思,当自己是根什么葱了。”
“他还说认识晁知府?”赵判官这下是真的好奇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你透两句给我听听。”
“就这个。甚么罗氏书坊的人。”刘探事咂舌,不耐烦地把连环画从怀里掏出来,扔在桌子上,“他安安生生做他的书坊生意有什么不好,非要给别家生意当‘军师’,把整个行当都搅合乱了,若不受点教训,真以为自己是什么诸葛亮再世呢!”
赵判官一听这个,登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瞠目结舌,哆哆嗦嗦扯开连环画,瞪圆一双眼睛问他:“你抓的是罗氏书坊的人……你把罗月止给抓了?!”
“咋了。”刘探事嚼莲子的动作慢了下来,“你也认识他啊?”
“我的亲祖宗……你替谁出气啊?你替谁出气啊!犯得着把这位给抓了?!”
赵判官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把长袍下摆一捞,撒腿就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