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又风平浪静过了一段时间,流筝知晓傅行每日都会来酒馆,却从未出去与他见过面。
柳戚戚以为她要彻底与过去做割裂,倒是也不在她面前提起过去那些事,整日嬉笑着过日子。
流筝恢复记忆那一日,两人亲手在院中的梅树下埋了一壶酒,只待酒酿成熟,便拿出来共饮。
酒酿成熟那一日,两人亲手将那壶酒挖了出来,柳戚戚打开盖子,闻着酒的香味,享受得眯了眯眼,待她反应过来,才发现流筝望着这棵梅树好一会儿。
柳戚戚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此时这个季节并非梅花花季,树上还未生出漂亮明艳的梅花。
柳戚戚不知她在看什麽,但莫名觉得她的神情比寻常要柔软些,便出声问:“你想什麽呢?”
流筝眼神有些怔然,半晌才回她:“……突然想起,我好像还欠一个人一壶酒。”
柳戚戚懒洋洋回了句:“难为你还记得我,没事,今晚我们便喝了它。”
她转身便抱着爱酒向屋中走去,没有留意到身後那人没跟上来。
流筝望着这棵树,半晌,低声喃喃,“不光是酒,还有一个约定。”
她的话语太轻,只刚出声,便散在了风里,没有人听见。
她们的日子轻松自在,但不知为何,柳戚戚总觉得心底有些不安,仿佛有什麽事要发生。
相比之下,流筝倒是平静许多,浑然不在意接下来要面对的事,只安安稳稳过好当下。
江南的炎夏总是长一些,秋季短暂,日子渐凉,冬日来临时,新年的脚步也近了,院子里的那颗梅树也有了开花的迹象,柳戚戚那几日总觉得流筝不对劲,时不时便瞧见她午後站在梅树下仰头看,可她看来看去那颗梅树又没开花,有什麽可看的?
临近元日,柳戚戚也渐渐忙了起来,院中大多时候只剩流筝一人。
那是很寻常的一个日子,流筝在午後推开房门,披着素袄来到梅树下,仰头看枝头的花骨朵。
房门外有愈渐逼近的脚步声,沉重平稳,不是女子的脚步。
流筝安静地站在树下,没有动作,面色平淡。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下,平稳清晰的敲门声响起,带着温和的节奏,不疾不徐,仿佛某种笃定的确切感。
流筝依旧没有出声,擡起的眼睫却煽动些许。
院门被人从外推开,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就落在耳边。
有人走到她身旁,脚步声停下。
流筝眼睫微颤,终于有所动作,偏头望去。
熟悉的清隽眉眼映入眼帘,深邃的五官轮廓每一分一毫都与记忆深处那张脸重合,高挺的鼻梁,削薄的嘴唇,他眼眸墨深,眸光淡淡落在她身上,仿佛在缓慢地逡巡她每一寸肌理。
近身时,他身上披着的墨氅带着淡淡的冷意,仿佛千山万水,跋涉已久,终于寻到了自己的一方归宿。
他挑起嘴角,微微冷峻的五官霎时温和下来,眼底尽是融融笑意。
“某寻未婚妻已久,知晓她不喜天潢贵胄,便卸去一身累职,只身辗转各地,寻到她时,却听闻她正与人谈婚论嫁,流筝姑娘说,某是不是来得太迟了些?”
日头正盛,流筝被这光线刺得眯了眯眼,他的五官轮廓在光晕中模糊,流筝擡头望着他,轻巧一笑,漫不经心挑了挑眉梢。
“你寻未婚妻,找上我做什麽?”
男人温下眉眼,望着她的眼神柔软,含着无限眷恋,轻声道:“流筝姑娘,我不接受始乱终弃。”
“我的未婚妻曾许诺过要嫁与我,最终却失了约,我便只身一人来寻她了,还望她念及往日旧情,在身边给我留个位置。”
流筝也跟着笑了一声,饶有趣味道:“原来我欠你的,只是这一点?”
男人低眉笑,眉梢尽染温情,“不瞒姑娘,她欠我的,的确不止这一点,不过不打紧,我既然已寻到她,日後便会等她慢慢还。”
流筝站在树下,擡头看他,笑得眉眼弯弯,“那若是还不完呢?”
谢修珩温声而笑,擡手将她揽入怀中,流筝的额头抵在他的肩头,感受到他怀里的温度。
头顶是他温柔的低语:
“那便用一生来赔我吧。”
【正文完结】